女儿的“积分入学”路
□王惠来
八月底，阵阵秋风里，马路边开始上演一场又一场叶子和大树的依依惜别。而在大大小小的车站里，很多的孩子正背着行李，提着礼物，即将和父母告别。每年的开学季，一群群“小候鸟”又要返回家乡上学了，在徐徐的前行中再次开始盼望和家人的下一次相聚。
前几天，我驱车回老家，把乡下的女儿接到身边来。通过积分入学，女儿终于可以入读市里的公办小学了。她不用像“小候鸟”一样在寒暑假里往返于城市和乡村，我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呵护她健康快乐地成长。看着别人分别时的催泪大戏，想到自己拥有的小确幸，顿时百感交集。
我在中山市港口镇经营一家汽车维修厂，户籍在惠州市，与中山相距约150公里，因此我也是外来务工人员。综合本人的实际情况，女儿在2018年秋季要在本市入读公办学校享受义务教育小学阶段的话，唯有通过积分入学了。其实早在两年前，女儿还在读幼儿园中班，妻子就开始为女儿积分上学的事而操心。妻子先从身边认识的人，特别是有小孩已经积分入公办小学的，就向他们了解相关资料和流程，还百忙中抽空，跑去港口镇流动人员管理办公室了解政策。
犹记得那个夏日的午后，妻子从镇流动人员管理办公室回来，进门时眉头紧锁，满脸愁容对我说：“以我们目前的情况，小女儿积分入读公办学校的概率不大。最主要高积分的项目如房产、高学历、高级人才证明这些，我们一点都没沾边。靠其他低分数的项目很难上线，怎么办？”那时我正在维修车间忙得晕头转向，抬头拭过额角汗水，简单宽慰她：“别担心，不是还有两年时间么，我们从长计议吧！实在不行，就送她回乡下上学吧。在老家读书也挺好！”妻子无语了，默默走去仓库收拾物料。背影一转，我分明听到她一声叹息。
晚上，妻子在书桌旁坐了很久，几次看向我，欲言而止，最后她下定决心，紧抿着嘴迸出几句话：“阿来，我不想女儿留在乡下读书，妈妈六十多岁了，身体一向不好，她没办法给孩子全面照顾的。现在电视上、网络上报道了很多留守儿童的事，我不想我们的女儿也变成留守儿童，孩子需要父母在身边呵护着健康成长。”妻子眼里写满无奈与伤感，深深敲击我的心，震动我为人夫、为人父的那分自尊。
我下决心要为女儿积分入学的事努力一把，不管是否如心所愿，都要尽力尝试一下。我和妻子把积分入学的所需资料、办理流程等等详细梳理了几遍，记录找出可以拿分的项目，并准备资料。一些可以加分的项目，我们按积分流程的指引，通过个人再学习，培训拿技能证等来提高积分。
我相信上天是会眷顾有准备的人，正如一位友人对我说的一句话：你人做好了，自然有人帮！有几个朋友知道后，给予我很多帮助。有人告诉我，小孩要按规定打各种防疫针并收集资料打印；有人提醒我，小孩可以办理随行卡和家庭健康手册，这两项也可以收获积分；有人提示我，报名参加志愿者服务，也能争取入学积分，于是我注册成为了港口镇消防志愿者。
久别课堂的我，为了让孩子也能在这个城市享受义务教育，我把自己变成了一名学生，在繁忙的工作之余硬着头皮去背单词记公式，每逢周日风雨无阻地跑去职业学院上课。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我通过了考试，技能证为女儿争取了40分积分。就这样，我费尽心思把每一个可以积分的资料准备充分，当流动人口管理办公室在截止入学积分收集上报时，我的积分已经达到291分。这是一个让我忐忑的分数，我看到了希望，但隐约中有一丝担忧。
那天，我刚从车间的升降机底下爬出来，听到叮叮叮的短信提示声，我用沾满油污的双手在抹布上随便擦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阅读短信。信息是港口镇流动人员管理办公室公众平台发过来的，已确定女儿今年秋季可以凭291分的积分，入读本镇的一所公办小学——大丰小学了！这是我期盼已久的好消息。女儿能享受国家的义务教育，不但可以省下一大笔教育费用，更重要的是能享受到较好的教育环境，这是多少外来工梦寐以求的事啊！然而，看着“大丰小学”几个字，我却没有雀跃欢欣的心情，手机屏幕上，那个用食指划拉阅读短信内容而留下一条油污痕，变成失落的阴影一下子蒙上了心头，抹之不去。
这个结果对我而言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女儿可以留在父母身边快乐地成长了，忧的是以后接送成了一个大问题。大丰小学与我居住的地方相距约十公里，途经沙港公路的修路工程，上下班道路拥堵，雨天泡大水，晴天漫灰尘，念及接下来的几年路上接送，心情顷刻黯淡了下来。
在我纠结的时候，得知一个朋友也是费尽周折办理积分入学，却因5分之差没派上公校，他只能匆匆去找民办学校缴费报名了。另一朋友是名校大学毕业，任公司高管，在本市还有房产，他的积分排名第一位，学位派到了镇中心小学，旁人羡慕不已。但还有更多身边的人，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学校，只能无奈地把孩子送回家乡上小学。
都说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有家的地方却没有工作。或许，我该知足了吧。积分入学对于外来人员来说确实是一份惠民政策，它给予了一些在异乡生活的孩子同等的教育机会，同时推动了一些家长对提高文化的重视，通过再学习、再培训，提高市民素质。但对于外来人员远远多于本地人口、优质教育发展一时难以满足外来人口迁徙速度的城市而言，“积分入学”之路依然路漫漫。
生活有很多不舍和无奈，但愿每一个在他乡打拼生活的人都有梦为马，随处可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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