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开发先驱黄强 军人从政 尽显学者本色

河源日报 2020-06-28 07:54

■《台湾别府鸿雪录》封面。香港商务印书馆,1928年5月版。■1928年10月,黄强(中)、萨维纳(左二)一行穿越五指山黎区。■1924年11月28日,黄强(持救生圈者)在“大马”(GLAEGOW)号甲板上。相片原载《台湾别府鸿雪录》。文/图本报记者凌丽

河源人物志黄强(中)

以国民党中将这一职业军人身份闻名于世的龙川人黄强,有过数次从政经历:除两度执掌海南行政大权,成为开发海南的先驱者之外,他还曾出任高雄市长。更让人惊奇的是,多次在军政两界交叉任职、自如切换的黄强,还有一重身份——社会学学者。

五指山问黎

祛除对黎人的偏见

1928年至1929年,黄强出任南区善后公署参谋长,及琼崖实业专员。在任时,绥靖地方,施行保甲,开辟公路,创办实业,使海南社会安靖,商务勃兴。

1928年3月,琼崖警备司令部废。4月11日,在府城成立“广东南区善后委员公署”,第十一军军长陈铭枢为南区善后委员(南区善后公署的行政首长),统管两阳、高、雷、钦廉、琼崖七属(共28县3市)之军政事务及绥靖、建设和一切善后事宜。但这个公署存在的时间并不长,在1929年6月30日被裁撤。当年7月初,当局在海口组建统领海南行政的“琼崖实业专员公署”,已在1月上旬接替升任广东省政府主席陈铭枢的黄强,从参谋长职位调任琼崖实业专员,举办各种实业。

黄强由广东南区善后公署参谋长职位赴任专员之职时,带领一行数十人,于1928年10月11日上午9时,从海南府城海口出发,开始了穿越黎区之行。

对内陆的人来说,海南黎区非常神秘,有人甚至以为五指山黎人长有尾巴,擅蛊术,可驯毒蛇猛兽,无人敢去招惹他们。但黄强对此付诸一笑:“兄弟是不迷信的,也好趁这个机会,亲自进去,搜罗各项确实证据,来替黎人洗刷无端的诬蔑。”他不顾他人劝阻,踏上“水土不好,到了此地不死也要大病一回”的黎区。

在这次为期20天的考察行程中,黄强经黄竹、屯昌、南闾、坡木、岭门,从岭门进入黎区,过营根、加钗岗、红毛,到达五指山下的水满,然后经南圣、保亭至陵水,29日从陵水新村港乘渡船于当晚到达文昌肖澜港,次日乘汽车返回海口。

黄强这次考察成果,最终拍成了一部黑白电影——《五指山问黎记》和一部于1928年12月在香港出版的同名著作。与他同行的法国神甫萨维纳,沿途进行了民族学调查,并于次年在越南河内出版了《海南岛志》一书。这些难得的考察实录,给海南岛留下了最早的影像资料和较翔实的文字资料。

2008年,海南省举办了首届黎族文化论坛,时任海南省民族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王建成写了一篇题为《〈五指山问黎记〉为我们再现了20世纪20年代黎区社会状况》,对黄强这篇作品作了分析。他认为,这部电影和著作对上世纪20年代的海南黎区物产气候、黎人生计、民风民俗、黎族分类、社会组织与黎人性格都作了描摹记录:“《五指山问黎记》一书一影及萨维纳的著作,大致为我们勾画出距今近80年的黎族社会的基本情景。尤其是黄强对待黎人的平等态度和对于黎区开发的热忱,后人都为之感动,今天对黎族人民仍存偏见的人士应为之汗颜。”

黎人赠他活熊

他带黎人追寻时代步伐

上世纪20年代的海南,基本都是泥路,但也有专作修路的公司进行修路。黄强此行是为了修一条铁路,要沿着中部山区把北部和南部连接起来。一行数十人,在黄强不断的鼓励下,毅然前行,但一路走得挺狼狈的。到大坵园时,装满行李的车的车轮陷入泥地中,幸有修路工人帮忙抬起。

当黄强一行在行进途中时,黎人听说有这样一个“大部队”要来,早早便把路上的荆棘斩除,派人去迎接以作向导。每到一个地方,当地黎人都扛着生猪、白米来迎送。黄强不愿白白接受馈赠,一律都付了价钱。他甚至还收到黎人捕获送来的一头活黑熊,“两睛闪灼如火”,让人制作成标本,供人参观。

到了龙塘墟,黄强发现只有曾为旧会馆的龙塘车站稍洁净,其他的屋子或停棺或养猪,不能入住。他们只能住在车站里。晚上,黄强邀请一些当地有名望的老人、绅士来询问地方情况,获悉岭口团董莫某数人的劣迹。黄强听说此人系暂编琼崖守备队长莫如澍的宗亲,即去信责问。

对一些内陆城市没有的产业,黄强颇感好奇。如岭门的咖啡园产业,那时已有不少人开始投资兴建咖啡园。黎人的捕蛇产业是出口大宗,用以制革履及用具,以及汽车坐垫,其收入颇佳。

海南交通不便,货运不畅,黎区物质极为匮乏。黄强与萨维纳曾带了针线、小刀、剪子等小礼品赠送黎人。黎族妇女最喜欢针线,很多妇女闻讯而来,都渴望能得到针线。在星月微茫、林树寂静之时,黄强放响了留声机,燃放了灿烂的烟火,吸引了许多黎人。黄强慨叹,“黎境自开辟以来,此应为第一回事。”

此行结束后,琼崖建设研究会总商会邀请黄强作关于考察五指山一带情形的演讲。黄强认为,海口筑港,环岛公路、黎境公路是首要的应予解决的问题。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修建了海口及缘海公路,市政建设及琼崖交通大为改善。

黄强还带着琼崖物产到越南河内,参加了1928年底展览会,椰壳器皿、烧青银器等大受欢迎,很快就卖完了,没买到的人请求定造。受此启发,黄强还想在琼崖各地每年轮流举办展览会,这也是当时比较超前的想法。

在海南,黄强与琼崖善后公署政务处处长曾蹇君等一道在琼崖地区推行六项施政措施:一、肃清匪患,人民得以安居乐业。二、施行保甲制度,理清户籍和责任,巩固剿匪善后。三、修筑贯通五指山的公路及环岛公路。四、发展经济,开垦耕地。开辟了华南当时最大的农场,引进橡胶、甘蔗、菠萝、香茅等优良品种。五、聚集华侨资金,开发矿业。六、改善乡村城镇的卫生状况,颁布各县、区、乡、村一律要建立公墓,多设厕所,不准人民随地便溺的严令。此外,在海口进行市政建设,建成海口医院、海口公园和中山纪念堂。时人以“使闾阎安谧,商务勃兴”来评价这两年黄强在海南的政绩。黄强在海南岛任职2年后,调任广东保安处处长兼十九路军教导队主任。

再掌海南开发琼崖计划因抗战搁浅

数年后,黄强再度赴任海南,掌管海南岛政务。

1936年秋,受宋子文的委派,黄强任广东第九区(海南岛)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再图建设海南岛,绥靖地方,发展经济,开办实业。因为早有经验与想法,黄强并未多耽搁,他聘请技术专家赴琼工作,计划修铁路、筑海港、兴水利、植森林、重卫生等建设项目,一时间开发琼崖之声传遍环宇。国人及海外华侨、巨商闻讯,有意参与到海南的投资开发中来。

令人痛惜的是,开发计划次第就绪时,日寇大举侵华,建设海南的计划未能顺利推行。但黄强主持所订计划,被日本人获得,译成日文,以作建设琼崖蓝本。

1945年4月,黄强曾应美军之请,编成海南岛登陆计划,还未等美军登陆,日军即已投降。

对海南岛的开发建设,黄强是有着较成熟的想法的,他曾著有《国人对于开发琼崖应有之认识》,刊登于1937年的《新生路月刊》。他还翻译了西人(作者未详)所著《西沙群岛》,收入《南海诸岛三种》(海南地方志丛刊)之《西沙岛成案汇编》。(海南出版社)

爱“开小差”做学问的职业军人

黄强执掌海南行政事务时的驾轻就熟,和他的社会学学者身份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而社会学的视角和知识,在黄强开发海南的历史进程中,无疑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虽然绝大多数时间在军中任职,但黄强早年对农业、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兴趣,却延续终身。他对各地风土人情、商贸考察很有兴趣,几次下南洋期间,都想做一番实地考察,但因军务等原因未能完成。

1926年夏,他花了1个月去南洋考察,乘坐汽车,从南到北,走了一趟马来西亚的7个州即柔佛、马六甲、森美兰、雪兰莪(含今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霹雳、槟城和吉打。考察期间,他特别留心各族群的风俗民情和历史文化,尤其关注马来西亚的商贸、农业经济和华人社会,“见闻所及,拉杂记之,聊以备留心南洋问题者之参考”,写出了《马来鸿雪录》一书。

该书前七章分别评述马来西亚的疆界、行政区分、人口、土地面积、气候、历代统治者、沿海商埠等。他花了心思,下了功夫,去查证华人在马来西亚总人口所占的比例。华人是当时马来西亚三大民族之一,其余二个是马来人、印度人。

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主任、博士生导师黄贤强,对黄强下南洋的考察之旅总结了三大特点:中国以农业立国,黄强格外留意各处的农业经济和农业知识。他用了相当长的篇幅介绍马六甲农业园艺展览会的物产、橡胶园的经营,以及其他农作物的种植法和农产品的制作法。这是很多过去中国南来的文人雅士所撰游记中少见的。二是他途中所接触的人士大多是社会各界中上层人士,如经商者、企业家、开矿家、教育界人士等。三是他以更广阔的视野来了解整个华人社会,甚至是南洋各族群社会,并非只将眼光局限于客家人这一群体,但他对客家人群体也有着不少描述。黄贤强认为,黄强这部“难得的20世纪20年代的南洋游记,肯定是学术界一部有价值的研究资料,可供各方学者专家进一步研究和利用”。

黄强被视为一个社会学学者,除写有并译有上述著作外,还因为他写了另一本可归纳入社会学范畴的著作《台湾别府鸿雪录》。(香港商务印书馆,1928年)

这本书大约写于1924年底(一说1927年)左右,那时,台湾尚在日本治下。他刚到埠,就被台南宪队特务分队特务盘查来意,黄强早有准备,说自己是新加坡商人。

《台湾别府鸿雪录》记其台湾之游的行程是:11月19日从新加坡登舟取道香港,于11月27日抵达厦门;11月30日从厦门登舟赴台,于12月1日抵达基隆,在台居留十余日。本书是黄强对日据时期的台湾进行了社会考察并记录而成。书名颇有讲究,据福建省人民政府副省长汪毅夫分析说:台湾地隶福建,建省前称“福建台湾府”,又以台湾地处海上,故又称为福建外府。1895年《马关条约》签订后,日人入据台湾。当然,《马关条约》作为非法的不平等条约,并没有改变、也不可能改变台湾属于中国的事实。黄强对此显然是做过思考,不称“外府”称“别府”,用心良苦也。

黄强与鲁迅曾有过交往,鲁迅在日记里提到了他。《鲁迅日记》1926年9月21日记:“朱镜宙约在东园午餐,午前与臤士、伏园同往,坐中又有黄莫京(即黄强)、周醒南及其他5人未询其名。旧历中秋也,有月。语堂送月饼一筐予住在国学院中人,并投子六枚多寡以博取之。”当时,身在厦门的鲁迅,过了一个高朋满座的热闹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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