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电影岁月麦西良
我是一名老电影工作者,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就从事电影放映工作,是广东省早期的基层电影放映员。
解放初期,有电影看就是很高兴的事了。电影队每到一处,附近的农民兄弟就会提前吃晚饭,个个兴高采烈,欢呼雀跃,拿板凳放到电影场地摆好准备就坐看电影了。
电影放映单位的名称是以放映影片的宽度来区分的,放映35毫米宽,影片的放映机叫座机,如全国各大城市的电影院,如广州的羊城、西濠等电影院及韶关的北江、东堤电影院和后来建成的曲江电影院,都安装了两部座机,轮流放映,看不出换片。可以流通放映的35毫米放映机叫大机队,适合到城镇放映;放映16毫米影片的放映机,是普及型电影放映队,也就是人们普通说的电影队,最适合在广大农村巡回放映。
那时,省委领导非常重视电影放映工作,考虑到普及电影教育的重要性,决定在省城举办电影(放映)训练班,并通知各县派人到省去学习电影放映。我是连平县选送到广东省文化局电影训练班(电影学校的前身)学习的三人之一,培训出来的这班新生力量,充实到电影队伍,人员重新组合。我分配在广东省电影教育工作队四三队(四是粤北行署编号,即粤北第3队,那时粤北行署包括今天的河源、清远两市所属区域)。驻地曲江(韶关)这个队原来负责曲江、南雄、始兴、乳源四县的放映工作。这个队原来3人,队长杨树林,队员李龙南、林茂基。重新组合后,李龙南调连平队任队长,林茂基调从化队任队长。我的队长还是杨树林,队员是丘华和我。我负责放映、财务账表等事项,收支账表报省文化局电影处。当时我的人工(工资)是43万元(旧币)。1956年才改为曲江队,账表报曲江财政科。1956年下半年有了第2队,杨树林任第2队队长,我留在第1队,任队长,队员有禤仲光和甘锦新。1957年曲江有第3个队,1958年公社化,各公社都有一个电影队了,1959年三县一市合并,1961年分家后才成立曲江县电影管理站,70年代又出了8.75毫米的电影机,已普及到农村各生产大队了。那时,就有曲江县电影公司了,电影队伍壮大,教育效果更好。
全县只有一个队的时候,把全县所有的放映点串起来巡回放映一圈,大约需要三个月。那时年轻,一股热情为观众,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休息,下雨天就是休息天了。那时没有汽车,点与点之间全靠两条腿走路,近则十几公里,远则30公里以上,甚至有些山路很少人行的。如从沙溪到小坑,如罗坑至龙归,又如龙归爬山经妙联至重阳。有一次,枫湾至灵溪,从白水爬山而上,全是荆棘山路,上午8:00出发,队长杨树林、队员丘华和挑担的民工先到灵溪大围,我押机傍晚才到。安装好电影放映机准备放映,小广场人山人海,群众满是兴高采烈,可我们这些翻山越岭过来的电影队就苦了,在山上,中间没有人家,别说吃饭,连水也喝不上。当晚在黄书记家吃饭,我一连吃了6碗饭,当吃完第3碗时,书记夫人说“同志有茶”,我应道:“好。”去装第4碗,吃完第4碗,她又说了:“茶在灶台下。”我浑然不知她在提醒我吃得太多啦,又应她:“好。”一连吃了6大碗饭,实在太饿了。那8个搬运工人吃了8斤米,吃锅巴还铲破了锅呢!那时资讯不发达,人们的文娱生活非常匮乏,看场电影是件大事,每个地方只要有电影队到来放电影,一定像过年一样欢天喜地。年年节节正是群众需要欢乐的时候,我们电影队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每次放完电影看见群众满心欢喜、欢呼雀跃留恋在银幕下的样子,我们也就忘记了一路的劳苦了,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1956年的春节是在黎市西牛潭水库的工地上放映过年的。
一个电影队必须有一台放映机,一台扩音机,一只扬声器,一张银幕,一台汽油发动机,一台发电机,合起来就是发动发电机。我用的那台放映机,是捷克出产的,用了一年才换上我们中国生产的放映机。发动发电机是美国出厂的,叫作“堪得拉”,开动前需要人用一根绳子使劲拉动才可启动机器,大家都戏称它叫“堪得拉”(粤语:用力拉的意思),“堪得拉”有两百多斤,搬运时,要拆开来,两人抬发动机,两人扛发电机,现在看来够吓人的,但没有办法,那时到处都没有电,没有这部笨重“堪得拉”发电就不可能放映电影了。
电影教育,效果是很好的。土改时发动群众,一场电影就能动员千家万户,北方在放映《白毛女》时,映到斗争黄世仁的时候,一个民兵拿枪就打黄世仁,幸亏只把银幕打了一个洞。我们也经过这么一回事,电影放完了,在收拾银幕时,有个老乡在银幕下找东西,我问丢了什么?他说打了一大仗,我很想捡一两个子弹壳,成为笑话。
那时我们是自带被褥的,收拾好机器设备才去洗澡,一般都是在学校放映的,老师带我们在课室,把几张书桌拼起来,安排睡觉,几乎每晚都要到一两点钟才能睡觉。那时,农村很少有文艺活动,电影队一到,就互相传播:“有电影看喽!有电影看喽!”那种欢呼雀跃的高兴劲,如同过一个欢乐节,现在电视已普及到每个家庭,如今的人已经很难体验到那一代人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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