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岁月 有味咸菜 ●杨丽君

梅州日报 2021-02-15 08:47

踩菜垛

于我而言,咸菜不仅是咸酸的百搭配菜,还是暖暖的人间清欢。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前,咸菜是农村的家家户户主要的菜食之一。到了冬天,村里的农田、菜地里,都是绿油油的大菜,种得好的,长得比一米的孩童还高。收割了之后,晾晒在禾坪里、竹竿上、屋瓦面上几天,待大菜干软了之后,大人们会把大菜摆好横铺一层撒盐、竖铺一层撒盐,如此反复,直至铺成一米多高的立方体一样的菜垛。

我们家的菜垛就是我和弟弟的乐园。打从懂事起,我就喜欢坐在小板凳上,晒着冬日暖暖的太阳,看大人铺菜垛,然后站在菜垛上用脚不停踩,通过不断揉搓,使菜从浅绿色变成墨绿色,熟透时就扒拉下来,往菜心里再撒盐,然后熟练地捆成筷子那么长的一段,放进瓮里密封好。20多天后,就开始听到左邻右舍不时传来开心的告知:“新咸菜开瓮啦!你们家吃新咸菜了吗?”那声音,满透着农民对辛苦劳作收成最朴实的喜悦。

到了七八岁后,我和弟弟也参与冬天的固定劳动项目踩菜垛。妈妈把我们抱上菜垛,为了防止我们从高高的菜垛摔下来,她还给我们一人一根扁担或者扫把棍,杵在菜垛旁的空地上做支撑。但即便如此,因为同时站着几个人,在踩动的过程中,难免胳膊、屁股会撞在一起,脚下的菜又滑溜溜的,我和弟弟个子小,这轻轻一撞,常常把我们撞得一屁股跌坐下去,或者摔倒滑到菜垛下面。但我们擦擦鼻子,拍拍屁股,哧溜一声爬起来,又爬上了菜垛。那情景,每每把坐在旁边捆咸菜的婆婶们逗得哈哈大笑。

踩菜垛的时候,我们都穿了三四件衣服,不久就踩得满头大汗。一层层菜垛扒拉下去变矮了,我们衣服也一件件脱下来,最后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单衫,那种运动后的感觉真是舒爽。农村有霜冻,孩子容易长冻疮,说来也奇怪,踩了菜垛后,脚上红肿的冻疮竟然会消退很多,甚至痊愈。我至今也不解此谜,但却牢牢记得那神奇功效。

妈妈是个很勤劳的人,种的大菜最多,腌制的咸菜也最多。除了保证家里一年的用量,到县城走亲戚,她都要送几捆给他们,亲戚们都很喜欢那些酸酸的、黄黄的、极开胃的咸菜。最主要的是,当时叔叔在县城读高中,而家在高陂的小阿姨和小舅舅到我们镇上的百侯中学读高中,外婆家里更苦,人多地少土贫瘠,没办法多种大菜来腌制咸菜。那时候学生读书住校,都是自带米菜。而咸菜几乎是很多内宿生一周唯一的菜,很多学生是斋咸菜吃一个星期,没有咸菜的就只能吃白饭、水拌饭。

每个周日下午,妈妈就站在大灶台旁边,挖出满满一大勺猪油,放进大锅里炒咸菜,有时候还会买几块五花肉伴炒。虽然一大勺猪油是我们一家六口两天的吃油量,但爷爷奶奶也是很善良慷慨的人,从不埋怨妈妈用油过多。炒好后,咸菜被装进三个大搪瓷罐里,给叔叔、小姨、小舅带到学校里去吃。物质匮乏又正逢长身体的时候,这一罐罐带油带荤的咸菜让他们扛过了多少饥饿,也让同宿舍的人羡慕不已。

高中毕业后,叔叔去当了兵,小姨到广州打工,小舅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后来,叔叔在国企上班,小姨在公司当高管年薪百万,小舅也在机关工作。但他们从来不忘饥荒年代妈妈炒的那一罐罐咸菜。几十年来,逢年过节,他们都会回来看望妈妈,或者出差旅游,总是不忘带礼物给妈妈。妈妈肩周炎比较严重,小姨贴心地买了可加热的坎肩给妈妈穿,舅舅则买了一堆的膏药给妈妈热敷。妈妈胃不舒服,听闻新开河参暖胃,叔叔也赶紧去买……他们到访时,妈妈更是闲不下来,开心地系上围裙,给他们做吃不腻的咸菜炒牛肉,咸菜炒猪肠、咸菜焖狗肉、酸菜鱼、酸菜冬笋墨鱼煲……临走,还不忘塞给他们几罐在套房里自制的矿泉水瓶子装的咸菜。

不仅如此,家人感冒发烧,胃口不好,妈妈就会早早起来熬上一钵粥,切出小半碗一段段的“斋咸菜”。“病人”就着稀粥喝下去,便觉陡增了不少与“病虫”斗争的力气。

所以,这普通的咸菜里,不仅有百搭的美味,还有朴实的乐趣,有朴素的亲情,有质朴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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