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溪河的清晨
□许锋
有几日,我住在广州从化的温泉镇,执行一项特殊任务——签了保密协议,但任务结束,便不再保密,是出大学自主招生语文试卷。一到住处,我们的手机就被“收缴”,统一存放于保险柜中。没有手机的日子很不习惯,也没有网络,俨然与世隔绝,我觉得六神无主。不过,很快,我身上的浮躁症消失了。
夜晚,早早上床,看一会儿电视,再看一会儿书,睡意便涌了上来。而以往,注定要刷一刷手机屏,有时越刷越兴奋,便难以入眠。睡得早,还睡得好,对于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样的人来说,真是不容易。
我是被鸟叫声吵醒的。窗其实是关着的,还拉着窗帘。广州的夏天,燠热难耐,整晚都要开空调。但鸟叫声仍从门窗的缝隙中隐隐约约地传入。我猜,这时应该有6点,没有手机,也忘记戴表,看时间,只能瞧天色。我起床,先关了空调,再拉开窗帘,不由一愣,天还没亮,四周黑黢黢的。我拉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随着一股清新的空气潜入,喧嚣的鸟语鱼贯而入。
可不是一只鸟,也不是几只鸟。我看不到它们,但它们一定看到了我。老大一个人被它们叫醒,它们得意、兴奋,叫得那个欢。怎么形容它们的声音呢?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就像你正在听一首婉转的小夜曲,一首激昂的交响乐,只管闭上眼睛,竖起耳朵,用心聆听。小鸟们的叫声,蓄足了势,铆足了劲,似乎不把懒惰的人从睡梦中催醒誓不罢休。大鸟,叫声悠长,底蕴丰富;小鸟,叫声清脆、短促。继而,角色互换,大鸟的叫声短促、有力,如石头子掉入幽深的水井;小鸟的叫声绵延、婉转,如哨声在山涧轻轻划过。无一例外,都那么悦耳,那么动听。我就想,人的耳朵真是势利,这样的声音就算闹上一夜,你也不会觉得它们是噪音,尽可以睡,以致美梦翩跹,但是,若换成机动车车轮与道路的摩擦声,发动机内的齿轮啮合声,刹车碟的磨损声,你一定会心惊肉跳。
我离开房间,走进“夜幕”。晨曦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显现,可非常微弱。树隙中仍是黑茫茫的。可我知道那些调皮的鸟儿正躲在树梢上、丛林中窥视被它们吵醒的人。我沿流溪河畔独行,它们的声音一路相随,时高时低,而且,像分了工,先有一只鸟拉长了声音“啁——啾”一声,肯定是在传递情报,接着两三只鸟附和响应,声音短促却连续,“啾啾啾啾啾啾啾”,是在预报敌情,有人来了!接着一片空寂,万籁俱寂。大概经过判断,没有看到我有什么危险的动作,在我经过一片更为茂密的荔枝林时,鸟叫声瞬间像炸了窝,叽叽喳喳,俨然欢迎游子归乡,炽烈而友善。
昨夜下过雨。广州的夏天,热是常态。可,雨也是常态。常态交杂,便是动态。雨后的清晨,空气清透,甚至有料峭春寒的感觉,我短袖、短裤的打扮,感觉有些微凉。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看见了流溪河。
清晨的流溪河,碧绿,清澈,宁静,隽永。远山不远,近山不近。山在水中,水在山中。树在水中,水在树中。山水融合,自然一体。
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怪不得鸟儿这么喜欢。
有的人安居,喜欢看什么风水。其实,鸟才是最懂“风水”的“先生”。良禽择木而栖,木便是良木。良木根深叶茂,夏日不失荫翳,冬日亦可抵挡风寒。且良木所在之地,必有水,水中必有小虫、小虾,鸟儿衣食无忧。就见,一片空荡荡的土地,一旦你种了树,养了花,蝴蝶就来了,小虫子就来了,鸟儿也来了。这些生灵,既怕人,又爱人。你若不吓唬它们,伤害它们,它们就会与你越走越近。就像孩子,初始胆小,一旦熟悉了你,觉得你亲,你再休想摆脱他。
行走间,有鸟站在路上,眼睛中略带警惕,两翼微张,羽毛丰密、艳丽、蓬松、颀长。我没有改变行走的方向,步子仍不紧不慢。它并不想飞走,它已经判断出我没有歹意,但在我离它还有四五步时,仍振翅飞向流溪河的上空,丢下“喈喈喈”的一串声音。
沿河一圈,天已大亮。回到房间,我打开电视,看见屏幕上的时间:6点。
我不由失笑,被鸟欺骗,起了个大早。
——不过,我喜欢这样的骗局,它让我拥有了一个恬淡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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