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味乡愁
◎曲奇（广州）
每年吃香椿的季节，闺蜜都会像祥林嫂一样说同一个故事：二十年前，在广州是几乎见不到香椿的，从小在山东长大的她特别惦记香椿的滋味。有一次在广州的某个北方馆子吃饭，非常意外地看到菜单上有香椿，吃到久违的香椿炒蛋的那一刻，感动得简直要哭了。吃完还问店家能不能卖点新鲜香椿给她，人家说可以，八十块钱一斤，于是其男友毫不犹豫地说买两斤——虽然在那个年代花一百六十块钱买两斤菜是非常奢侈的事。
闺蜜打算分一斤给自己的父母。她男友是个大孝子，说也要分一小把给他妈妈尝尝。因为男友的妈妈是广州本地人，从来没吃过香椿。几天后，闺蜜跟男友的母亲见面，老太太一见她就说：“你那天给我的是什么来的？一股臭味，还浪费了我两个鸡蛋。”
不知道是因为产量增大还是因为电商给力，近几年在广州很容易买到香椿了。闺蜜的需求得到了满足，可是我的需求还没有着落。作为半个北京人，我特别爱吃茴香馅饺子，可是在广州能买到茴香的概率非常低。有一天我在闺蜜群非常兴奋地告诉大家我在某电商的网站上终于看到茴香了，虽然要五十四块钱一斤，还晒了截图。北京的闺蜜提醒我：上面写着“月售0件”，这能新鲜吗？
后来还是北京闺蜜从自家的菜园子里摘了好几把，托另一个闺蜜飞回广州的时候人肉快递给我——据说随身行李箱里一半是茴香，一半是衣服，希望她的衣服不要被熏出茴香味。
我们为此还特意组织了一个盛大的饭局，邀请大家一起来包茴香馅饺子。然后我终于弄明白为啥茴香在广州很罕见了：首先，来赴饺子宴的广东人几乎都没吃过茴香；而且茴香的味道确实比较小众，他们吃完之后纷纷表示不如韭菜馅的好吃；更重要的是，他们一直在问除了包饺子，茴香还能怎么吃？这……我还就只用来包饺子，虽然理论上包馄饨或者烙馅饼也是可以的。大家频频点头：那就是了，我们广东人反正也不自己做面食，所以它在广东卖不出去——不像香椿，我们至少还喜欢炒蛋。
吃了一口惦记了很久的茴香馅饺子，终于意识到：所谓乡愁，就是某一种童年时熟悉的吃食，在现在所在的城市里买不到，然后历尽艰难险阻终于吃上第一口时的心情。想起我姥姥是四十多岁从北京迁往南方的，她八十岁的时候儿子从北京来看她，她还叮嘱儿子上飞机前先去给她买豆汁儿，装在空的大可乐瓶里托运，另外再拿个饭盒装焦圈儿。对姥姥而言，稻香村的京八件不是乡愁，因为很容易快递，但豆汁儿和焦圈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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