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大沙街“实打实”赢得干群“心连心” 整治“散乱污” 重塑黄金地段
大沙街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规划。南方日报记者董天健摄
滚滚珠江，一路向东。代表黄埔区、广州开发区“过去”的黄埔港，代表着“现在”的广州科学城和代表着“未来”的中新广州知识城，被丰乐路紧密地连接在一起。而丰乐北路段旁的大沙街，是被众人艳羡的“黄金地段”。
“目前我们社的居民集中在科学城区域工作，做清洁、绿化等工作，少有在本街道工作。以前我们脚下这块地方，晚上都黑灯瞎火，晚点回来，想从城中心打出租车，都没有司机愿意来。”大沙街姬堂经济社1社社长周焯梓所说的这块地方，属于大沙街横沙社区榕苑地块。
被大家普遍认为是“黄金地段”的地方，曾让本地村民颇有些“嫌弃”，经济难以发展，配套设施不足，回忆从前，周焯梓频频摇头。原因在哪里？大沙街街道、社区、居民反复提及的关键词就是，城中村低效用地和“散乱污”企业。
南方日报见习记者柳时强记者陈思勤实习生陈艺丹
有质疑
“你们把老祖宗的遗产都卖了！”
大沙街下属的大沙东社区，其商业地段常常人头攒动。“大沙东路地铁口商铺的租金已经不亚于越秀区的北京路了，最高可达每月1500元/㎡。”黄埔区大沙街党工委书记邓奕中谈起区位优势，很是自豪。但谈起另一组数据，让他颇为头疼。丰乐北路沿线地块69宗土地，面积约1020亩，一年的土地租金只有2500万元。姬堂社区涉及丰乐北路沿线地块的537亩土地，平均租金为每月2.43元/㎡，相比大沙街核心地段，仅为1/60。
这让他颇感无奈。大沙街地处城乡接合部，转制社区位置较好的土地大多以租赁形式掌控在私人手上，租户收入丰厚，但集体收益甚微，业态十分低端，“散乱污”现象普遍存在。虽然村社渴望收回土地推进更新改造，但面对原有合同却望而却步。低端产业出不去，高端产业进不来，成为当前经济发展的瓶颈。“现在路过可见东侧全线已收回并拆除，西侧个别地块因经营者还在搬迁中暂未拆除”，沿着邓奕中所指的丰乐北路两侧，“散乱污”依稀可见。
“从科学城一路向老黄埔走，差异非常大，有一种从欧洲走到了非洲的感觉。”黄埔区大沙街道办主任彭瑄回忆，区里领导曾这样描述丰乐北路两端。
大沙街是老黄埔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一个缩影，但机遇也随之而来。黄埔区委一届四次全会强调：要加大城市更新与征地拆迁工作力度，盘活低效闲置用地，统筹布局多功能空间分区。2018年6月，市委常委、黄埔区委广州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周亚伟挂点督导大沙街“散乱污”场所整治工作。
收回出租土地按常规应是谁出租谁主导，但社区有所顾虑。
姬堂社区是典型低端低效落后产业密集区，与新老黄埔南北主干道形成格格不入。“讲到底这是件好事，但开头我也打了个问号，怎么搞？”姬堂经联社党委书记、董事长梁锦坚也心存疑虑。
他一股脑儿道出了实际困难，“土地多为上世纪90年代初期签下的合同，而且物业出租使用期限全部未到期；承租户大多是本地居民；大部分村民股东担心现有物业清拆后股份分红经济来源被切断，物业拆除后难以复建。”
在横沙社区，“干部的思想不能高度统一，群众的支持率也不高。”横沙经联社党委书记、董事长罗俊强的叔叔就很不理解。
罗俊强告诉记者，“现在土地资源越来越少，一旦征拆，居民说你卖田卖地，把老祖宗的遗产都卖了。而且这些物业都是居民的生活来源与经济命脉，征拆就等于动了兄弟姐妹的"奶酪"了。有个修理厂是我叔叔开的，我劝他搬走时，他说，在我还穿开裆裤时就做这一行，几十年了，没人说他从事的是违法违规的行业，而且小厂对环境没啥影响。”
邓奕中感受到了压力，单单靠村社自身是难以进行下去。“社区归纳起来有三怕：一怕收回土地租金断链；二怕拆掉物业改造难产；三怕得罪人，吃力不讨好。没有党委政府的正确主导和有力介入，承租人也难以接受，难于自觉配合。”
有压力
“再不回来签字，在村里抬不起头”
“收储改造一块土地很难，但改造一片可能就比较容易，这也是北京的成功经验。”邓奕中说，毕竟是邻里街坊，许多居民都有“绝不做"钉子户"”的心理。基于此，大沙街把推进“散乱污”企业整治与闲置低效用地连片收储改造有机结合，一方面，整治“散乱污”企业，收回低效用地、低端物业；另一方面，收回低效用地，促进“散乱污”企业整治和退出，从根本上解决污染问题，提升区域城市形象，提高村社集体收入，增进百姓福址。
社区有担忧，街道就得积极主导。大沙街充分发挥区、街的主导作用和社区的主体作用。半年多来，街道、社区、经济社三级班子实行包干挂点责任制，不厌其烦做工作，每个租户上门做工作平均达30多次。
更大的难题是合同未到期，期限有别，补偿什么、补多少？“如果完全按合同办事，会出现一宗一策，势必导致不平衡，相互攀比。如果不补偿，有违合约精神，工作难以推动。”
为此，大沙街提出“三补三不补”的方案，坚持一把尺子量到底，坚决不开新口子。“三补”是指对建筑物按实物评估结果给予补偿，对合法经营者造成停产停业损失包括安置遣散员工费给予补偿，对搬迁费给予补偿；“三不补”是指对新的违法建设坚决不补，对合同约定的单方解约赔偿不补，对员工解约费不再另外补。
街道带头，社区有了底气。“我们采取党员带头的形式，首先要求党员支持项目建设，负责说服他的家人朋友，村干部亲属朋友的物业要先拆。”罗俊强说，统一思想尤其重要，社区干部首选本村人开设的横沙汽车修理厂作为突破口，接连4天由早至晚入户做通厂主思想工作，并与厂家齐齐动手搬迁厂房设施设备，表明了坚决推进治理低端低效用地的决心，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
“沟通沟通，沟则通，通则达。”梁锦坚认为，清拆工作能够顺利推进的关键在于沟通。“真得无孔不入、水银泻般做群众工作。第一个签合同的租户，也是有着最多地块和物业的租户。我拜访了他4次，有一晚我们谈了整整8个小时。”在姬堂社区收回土地和物业的过程中，社区干部承受着本地居民“亲戚朋友断交”的压力，按时完成了“散乱污”企业总数多达105家、许多合同期限长达30年的地块收回工作，并无数次到现场与承租户和社村群众做解释宣传，消除了群众对物业拆了就没、能否复建、何时复建的顾虑。
面对少数顽固分子，沟通不见得有效。在姬堂经济社6社股东大会上，一个租户就是不愿签字，他叔叔第一个上台签字并在大会上指着他说，“你不要一个人耽误全村的发展”。后来他打电话说：“梁董，我回来签字了，我都两天没敢回村了。”原来他这两天内迫于“舆论压力”都不敢回村。这让梁锦坚感觉到，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一往无前的。
更有顽固者拒不合作。面对僵持，大沙街指导社区果断决策，由社区发出通知，要求一手承租人不再拖延，限期解除合同，否则将直接支付停业费和搬迁费，清空物业。这是化被动为主动的关键一招，通过这一办法促使许多承租人解约交地。同时，大沙街始终坚决执法，对典型“散乱污”场所依法查处，实施拆除，强力突破重点户。
“现在这个位置，就是姫堂两个经济社于上世纪90年代出租给本村人所建起来的厂房、仓库，占地面积100多亩，建筑面积6万多平方米，承租人向经济社交租每月每平方米2.7元，仓库出租租金每平方米约30元。”邓奕中指着一块空地告诉记者，一开始他们来谈收回地块，是被拒之门外的。“合同没到期免谈，地是同经济社租的，同你街道和社区经联社无关”。后来村社果断采取上述办法清空物业后，他才重新回到谈判桌上，最后建筑物按评估价给予补偿。
经过半年时间，丰乐北路沿线69宗土地全部收回。这是黄埔区坚持查违拆违与增强发展后劲相结合，牢牢抓住土地这条“生命线”的一个缩影。经统计，黄埔区加快清退低效无效用地，大力盘活土地存量，治理各类违法建设407万平方米，盘活低端低效土地物业25.8万平方米。
有担当
“为集体做事，就不愁选票”
低端物业清理后，居民利益如何保障？在梁锦坚看来这是工作中最大的障碍，黄埔区早已谋而后动。
黄埔区如何改革再出发，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杀出一条血路？罗俊强认为，必须腾挪出土地资源，改善生态环境，才能实现黄埔区跨越式发展。为了推动大沙街工作的开展，市委常委、黄埔区委广州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周亚伟亲自督导、指导了30多次，罗俊强见到了10多次。“书记笑言许多街道、部门干部见他的次数都没我多，这些点滴我记在心里，也更让我明白大沙街工作的重要性。”罗俊强感觉重任在肩。“作为社区的书记，需不需要为后代做点事，为子孙后代留一片碧水蓝天？市里、区里给了大沙街这么好的发展机遇，我们要不要抓住？”
市委常委、黄埔区委广州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周亚伟督导工作时多次强调:“拆”是为了“建”。为此，街道、社区放眼未来，在“收”和“拆”的基础上，全力推动建设工作，牢牢抓在区委、区政府，主管部门给予的政策支持和产业倾斜，引强选优，让投资密度大、产出效益好、发展前景优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落地生根。
群众不仅需要看到高质量发展的蓝图，更需要有看得见、摸得着的获得感。收回地块所需补偿谁来出？改造期间土地租金怎么付？为此，区委区政府及时出台了区属国企与村社合作改造低效用地的相关政策，对于本次收回的1000多亩土地所需支付的补偿，横沙社区由合作的区属国企高新集团负责，姫堂社区由城中村改造前期服务企业弘安公司负责，在收回土地改造期间租金也是由合作企业按原租金每月每平方米多一元的标准支付，让村集体收入不断反而有增长。
梁锦坚给居民算了一笔账，“我们清理出的这片土地的租金，最便宜的每月0.28元/㎡，537亩地在整治前年收入1200万，按重新规划建设容积率2.0计算，可新建面积达71.5万平方米，按照一般合作模式预计年收入达到3.432亿元（按100元/平方米），增长28.6倍。
工作推到一半，也有一些班子成员打退堂鼓，劝说梁锦坚，梁锦坚斩钉截铁地回复，“你讲的这些不是道理，利用资源求发展才是道理，才是大沙街的未来。”
梁锦坚的底气更来源于黄埔区的决心。黄埔区学习借鉴北京经验，唱响“有呼必应”品牌，给街镇“赋权、加力、增效”，推动部门“快应、必应、应了有效”，实现“民有所呼、党政必应”“街镇有呼、部门必应”“党有呼唤、全民响应”。黄埔构建街镇“主战场”，把拆迁补偿审批权限下放到街镇，新增每个街道机动经费，极大激发基层干劲活力。实施阳光征拆，强化廉政风险防控，实行资金全流程监管，严守“利益关”“人情关”“程序关”，保障权力在阳光下运行。去年共征地11712亩，收地15331亩。构建区、街镇、村社三级征拆包干到户格局，党员干部带头拆、带动群众主动拆，街镇领导干部挂点重点村社，村社干部包干到户，党员先拆自家房、再拆亲戚房、后拆群众房，冲在一线、做好表率，形成了鱼珠智谷、印象黄埔等村社微改造典型，创造了“大沙样本”“横沙、姬堂样本”。
“首先，打铁还需自身硬。许多城中村改造都涉及到提前终止合作，我们清理的物业一些年收入超过一千万，自己更要干干净净、以身作则，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听说有人去举报街道、社区干部。其次，基层领导干部要有决心、肯担当。经常会有人打电话恐吓我，还是很熟的人。记得有一个租户，他们一家四口拉黑我的电话，我只能去找他相熟的人做工作，还要像拜年一样问候他，上门解释。”采访最后，梁锦坚很欣慰，“区里提出，要将不可能变成可能，我感觉这是我们工作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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