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互为关系 重定“生态”概念 策展人张尕访谈

艺术周刊 2018-12-21 13:24

托马斯·拜勒(Thomas Bayrle)作品

张尕

媒体艺术策展人;中央美术学院特聘教授,中央美术学院艺术与科技中心主任,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高级研究员。曾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纽约帕森斯设计学院媒体艺术副教授。

2008年至2014年,策划了中国美术馆主办的国际媒体艺术三年展系列,其中包括奥运文化项目“合成时代”(2008)、“延展生命”(2011)、“齐物等观”(2014)等。近期主要策展项目包括Wrap Around the World(白南准美术馆, 2016)、unREAL(巴塞尔电子艺术中心, 2017)、Datumsoria: The Return of the Real(ZKM 媒体艺术中心,2017)等。

关键词

记忆机器 共惠互生 转导关系 美学概念

1.本届广州三年展以“诚如所思:加速的未来”为题,我们如何理解这个主题,此次展览提出这个主题是基于哪些学术的考量?

张尕:“诚如所思:加速的未来”(As We May Think, Feedforward)这个题目看起来平铺直叙,其实蕴含着很多内容。前半句 “As We May Think”本应翻译成“如我们所想象的那样”。“诚如所思”是去人格化的翻译,这样的翻译也点出了展览所蕴含的去人类中心论的表述。后半句“加速的未来”,英文是“Feedforward”,即“前馈”的意思,指的是控制论里相对于“反馈”的一种预设机制,即在行动开始之前就采取控制。

1945年夏天,美国工程师范内瓦·布什(Vannevar Bush)在波士顿的《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诚如所思》(As We May Think)的文章,这篇文章的前提,是基于二战期间大规模的军事工业所要求的跨学科、集合型的新型知识范式的涌现使得以往碎片化的知识结构不再能适应时代的需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范内瓦·布什设想了一个犹如人类的记忆般的联想机器,称之为“记忆机器”(Memex),它由一个具有检索、注解、跟踪、链接功能的桌面系统构成。

如此看来,在过去的四分之三个世纪里,一个有远见卓识的人所思考的景观,成为了一种新的世界秩序。而且在这新的秩序中,曾经假想的“记忆机器”(Memex)不仅已化身为强大的现实,并发展为一个遍布全球、相互连接的机器网膜。它们在全球范围内的运行,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变革,从而永久地改变了当代之工作和娱乐,政治、经济和文化的概念,甚或生命本身的意义。

2.本届广州三年展试图通过这个主题探讨什么问题?

张尕:本次广州三年展探讨在由技术构建的时空状态下,从真实到虚拟所产生的多重影响,并从一种宇宙政治(Cosmopolitics)的视野来审视社会和文化的当下状况,从而面对挑战和机遇。通过对人类和非人类、生物与机器、有机与无机间联盟之愿景的思考,提供一种关于新的生态可能性的想象,使得经过重整的人文主义(retooled humanism)可以在“物的集合”中共生互惠地成长。

一种重整的人文主义具有很重要的现实意义。按照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的说法,现代性的根本逻辑是以人作为衡量一切的尺度,来建立它的道德合法性以及对于自由、公平和美的追求。今天面对人类的严峻现实,我们认为以人作为唯一的参照系统或标准已经不能持续,这就是这个展览最终想要探讨的问题。所以我们提到一个“重整的人文主义”,以扩展人文主义的概念,即包含了对其他生命和物体的关怀的“物的集合”,在这里借用了布鲁诺·拉图尔(Bruno Latour)创造的术语来表明一个新的民主概念。整个展览分成3个部分,每个部分都以1个特定的主题来阐述:“叠加:数字中的艺术”“同类演化”和“机器不孤单”,但是每个部分并不是孤立和单一的,而是互相穿插的,相互补充的,也因此在展览的呈现上并没有按板块来划分各自的区域,作品都融汇在一起。我们试图通过这3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板块来想象在时空的技术构建下,在人类纪的挑战下,基于宇宙政治的语境下一个新的平等、民主的概念。

3.整个展览在很大程度上涉及到人和技术关系的问题?

张尕:人和技术的关系是一个对于人性的认知问题,在今天的技术社会下,尤其无法回避。常识会告诉我们,技术是人的创造,但深究一下,我们发现人之所以为人即是技术所为,人性根植于技术性。人和技术的关系是与生俱来的关系,并非主客体的关系,也不是主仆间的关系。技术既不是一种异己的力量,也非一种新的拯救,而是与人类同根同源的互为一体。还原技术的本质,将有助于重新矫正人和技术的关系,以及人和自然的关系,因为从以上的逻辑来讲,技术也就成为自然的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从而得以直面今天的环境和生态问题。这些都是展览所思考的问题,并以各种形态体现。

4.您在本次展览中策划了“机器不孤单”板块,可否阐述一下该题目的含义以及您的策展思路?

张尕:如果说主题展的第一部分“叠加:数字中的艺术”以数字技术为当代政治文化运作之基础而将其视为时代的标志来展开艺术想象,第二部分“同类演化”涉及到了人与非人之间共为主体(性)的诉求,“机器不孤单”则就人与非人以及其他生命体的共生这一理念进一步延展到更大的界域,将机器这个相互联结、互为关系的系统概念拓展到整个生态领域来进行思考,从而也重新定义“生态”的概念,即蒂姆·莫顿(Timothy Morton)所谓“没有自然的生态”(ecology without nature),以及近来由埃瑞克·霍尔(Eric Horl)提出的广义生态学(General Ecology)。

“机器不孤单”也借用德国生物学家雅各布·冯·尤克斯库(Jacob von Uexküll)有关环境域(umwelt)的学说将物种与环境的关系视为一种互为作用的机器关系,将吉尔伯特·西蒙东的技术物的谱系进化视为机器与机器间的生物类比关系,以及人性与技术性((humanity and technicity)相互“感染”的转导关系(transduction)。所以,“机器不孤单”并非暗示了拟人的情绪,也不是一种泛神论的遐想,更不是一种代表(representation)的指称,而是一种行动中的声明。当然,这些都是在论述层面上的思考,展览并非为思想作注解,相反,展览以其作品的直接经验让我们体悟、慎思。我相信观众自会有其直观把握。

5.请您介绍几组您选择的比较特别的艺术家和作品?

张尕:参加展览的艺术家包括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艺术家到多次参加卡塞尔文献展的艺术家,比如出生于1937年的德国艺术家托马斯·拜乐(Thomas Bayrle),跨度很大,作品的类型也很多样;阿根廷艺术家托马斯·萨拉切诺(Tomás Saraceno)的作品是个完全由太阳能驱动的飞行器,不需要任何矿物燃料。我们很希望这个作品能够在现场实现飞行;奥地利艺术家托马斯·费尔施代恩(Thomas Feuerstein)将普罗米修斯的大理石雕像通过化石滋养细菌慢慢化解掉,细菌里有一种提供干细胞能量的生物料,将大理石变成了肝细胞,或者说将石头变成了肉,整个作品是从一种物质变成另外一种物质的有机生化过程;墨西哥艺术家吉尔伯托·伊斯帕扎(Gilberto Esparza)的作品也是一个废水利用的,将污水变成电、变成能量的一个过程;法国年轻艺术家多里安·高迪(Dorian Gaudin)的大型机器装置具有一种纪念碑式的荒诞和有趣,栩栩如生。可以说这些作品偏离了以地缘政治诉求为其道德优势的有效性,游走于当代艺术生产的边际,也因此呼唤着一种新的美学概念。本次三年展是一个经验和介入的过程,所给予的启示并非语言可以直达或指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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