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风平浪静
广州市第六中学高二(1)班李晴
“据气息部门预计,今年第21号强台风将于今晚7时在广东沿海地区登陆……”
透过观测站的窗户,可以看到一个接一个巨浪正从远处翻涌而来。气压很低,海浪中夹杂着阵阵翻滚的雷声。
一切准备就绪。观测人员卸下肩头重达两百斤的浮标,推到海水里。岸边、站内、船头,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这个庞然大物上,渔船牵引着它驶向大海深处,越飘越远。
观测任务本该随着今年台风季的结束而终止,没想到,正当观测人员准备放弃自己的计算公式时,第21号热带气旋在太平洋海面生成。
天气预报从海边的无线电广播传出,他赶紧从箱底里翻出那一沓厚厚的公式草稿,双手不觉打颤。
每天8小时的记录和分析,在铺满工作台的草稿纸上翻来复去地写,一遍用铅笔,一遍用蓝笔,一遍用黑笔,一遍用红笔,纵横交错的笔迹早已难分辨。值班室里,他盯着那一页页计算过程默不作声。
他太了解这片海域了。熟悉的腥腻味,黑礁石间四处横行的蟛蜞,翻起就是一顿晚餐的蚝花,即使不下海,他也能想象到海浪拍打在身上的温度和力量。
这个形影不离的童年玩伴,却在他最不敢疏忽的时候,与他开了个小玩笑。
他们测算的数据比法国专家的数据,低了足有两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误差?”他心里问着自己,久久地盯着对比结果,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眼前不断虚化重叠,变成一道厚厚的视障。
站在对面的,是一支拥有世界顶级核电技术的工程队。法国人自信而笃定,认为自己带来的计算仪器一定更可靠。
“而且,防波堤建得稍高一些有什么不妥呢?钱不能这样糟蹋……”他太了解这个百废待兴的年代里人们生活的艰辛。法国人可以回去吃牛油法包,但他留在广州家里的儿子还排队领着粗粮票。临走前,一家人刚从一间厕所改装的平房搬出来,住进条件稍好的职工楼宿舍。
两方数据在争持不下的讨论中,最终被暂时搁置。
观测站的工作昼夜不停。浮标、观潮仪、职工宿舍和值班室,几乎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3年,海的那头,大红裙摆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飞扬,影院和书店人声鼎沸;海的这头,他还守在煮饭的柴火锅边,等着同事整理完数据。
他知道这片海很快就会告诉他答案,很快。
风刮得越来越猛,天色逐渐变暗。雨水顺着风向,击打着紧闭的玻璃窗。
屏幕上渐渐清晰的图像,海上浮标的探测器,站里的接收仪,环环相扣的一切如流水般连成线,线的那头,牵着一颗猛烈跳动的心。
他们要力争用最后一次实测数据,将计算失误减到最小。
风开始嘶吼,海浪越堆越高。窗外如千军万马奔腾,巨浪撞上岸边的礁石,在黑暗的天空中粉身碎骨。
他心里清楚,随时都有可能过境的台风已经逼近眼前。
“不远了……”
黑白屏里的曲线冲向最高峰。观潮仪那头,墨针在纸带上不断描出新的曲线。针尖摩挲纸面的声音,在这个风雨大作的夜里,异常清晰。
渐渐地,雨点的敲击声盖过了风的呼啸。仪器显示,风力正在减弱——两个小时后,台风过境,红色预警解除。他眨了眨发酸的双眼,视线离开屏幕,转向窗外刮下的雨帘。
同事很快整理出了数据。他将纸带平铺在工作台上,开始分析比对。
数据飞快闪过,波浪般的曲线在眼前起伏。5分钟后,他停下笔,将计算结果放在工作台上。看着最后两个数字,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实测5点1米。”
“预测4点9米。”
误差最终落在安全范围内,他的计算公式完全正确。
海边又起风了。成群的海鸥从海平线上飞起,穿过起伏的云,直奔远方。那晚过后,观测队退出基地,奔赴下一个前期工程建设,他便再也没回过这片曾日夜坚守的海域。
我问他:“后来的日子里,你会想念这里吗?”
“无论哪片海域,我都必须走。这是我的职责。”他笑了笑,说得风轻云淡。
警卫把守的基地大门前立着一块花岗岩打磨的竣工碑。周围丛生的杂草,盖住了上面斑驳的字迹:“大亚湾核电站,1994年5月。”
名校名师评
选材果敢,叙事冷静,文字间透出一种超越作者年龄的老练大气。小作者说,文章里提到的生活背景、探测细节都源自亲历者的口述。这份对历史和文字的尊重使文章着地稳当,叙事真实可感。
背景宏大,善取一点切入。文章起首就是风雨大作、浮标下海,下笔干脆,不落俗套。巧妙地将百废待兴的国运、艰辛孕育的核电站嵌入其中,化繁为简;又以“他”的角度叙述研究过程,感知风雨人生,情怀真切。
时空跨越,拿捏准确自然。何处回忆往事,何处一跃十年,何处极力渲染,何处一笔带过,小作者在情节详略的处理上游刃有余,峰谷有致。风雨大作下的紧张探测,夹杂着故乡情怀的浪漫温馨,张合有度;英雄去回时的豁达淡然,与铭刻历史的斑驳碑文相衬,收束有力。
(广州市第六中学李梅老师)
名师推介
李梅 广州市第六中学语文教师,广州市优秀教师,首届青年语文教师现场作文大赛一等奖,“语文报杯”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写作指导特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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