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江,我的精神原乡
新春佳节越发临近,疫情之下,回四川老家的计划暂且搁置。突然很想去东莞市黄江镇,那里还有几名亲戚,都是弟、妹、侄辈,老一代的叔辈已经返乡几年了。黄江,是我的精神原乡之一,总有一股“魔幻”色彩萦绕。
“黄江”何时成为热词已不可考,至少也是我的初中时代,即上世纪80年代末左右。我的老家,在川东大竹县石子镇,纯农业区,人多地少。表叔是农民中的先知先觉者,改革开放后外出打工,落脚黄江。由他带出的人不计其数,一传十,十传百,以致本镇外出务工者,十有七八都在黄江。
那时我所见的外出者或回乡者,言必称黄江,似乎钱任捡。而打工回来盖了新房的、买了摩托的、大摆宴席请客的,也的确不乏其人。父亲任镇中学教导主任,不少人书没读完就来找他办毕业证,因为有了这个更容易找工作。乡民心中,俨然树起了对于“黄江”的无限憧憬。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要一睹黄江真容。1993年7月,大二暑假社会实践,我从北京来到广州,在广州东站坐火车到樟木头,再坐公交车到了黄江。我要找的三叔四叔等亲戚,只有书信上的一个地址。在镇中心十字路口下车,顶着烈日暴晒步行许久,依然清晰记得街道上挂着的“庆祝东莞市区号升位为0769”横幅,沿路工厂林立,可见大片农田。
过社贝村,终于找到叔叔的住处:刁朗村的一间平房,土坯制作,昏暗,简陋。木板搭起来当床,石头搭起来当桌。他们在藤厂打工,早出晚归。刁朗村距镇中心较远,与常平镇交界。村委会是全村社交区域,整天都有人聚集聊天。我听不懂本地方言,讲普通话也不会被排斥。商店店主见我是北京来的大学生,特意把小孩叫来让我“教育”。
这个住处距广深铁路不远,我和堂哥、表姐、姐夫一起到铁路边去玩,那里有个池塘,也会下去游泳。后来每当坐火车往返于广深之间看到这个池塘,就会想起第一次黄江之行。
转悠几日,发现“黄江”确实非常具有吸引力。这里工厂多,特别是港资企业多,需要大量普工,即技术含量不高的工种。工资相比香港低廉,但较之内地农民的务农收入,却是难以抗拒的高薪。工业化的工作方式、城市化的生活方式,对身处沉寂、单调、空虚的内地农村的他们,无疑是莫大的诱惑。1993年的黄江还只是一个集镇,城市化刚刚起步,在东莞也不属经济强镇,照样能引来无数打工者,可见沿海地区与内地差距有多大。
黄江转得差不多了,我想到东莞市区去看看。骑自行车,沿着莞樟公路到莞城,再原路返回,一天骑了差不多100公里。东莞汽车站还在八达路,驻足目睹良久,直感打工不易。
本以为再也不会到黄江,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1995年7月,我大学毕业到广州,在报社工作,预感到会和黄江再发生密切关系,因为那里有太多乡党。之后再去,往往是参加婚宴寿宴,老家来人作陪。诸如此类,乐意前去。
而乡党们的聚集地,也渐渐转移到鸡啼岗、袁屋围一带,几乎成了老家的“飞地”“石子一条街”。有的乡党成了新莞人,有的开着靓车,摆酒在大酒楼,生活光鲜。
几十年来,我走过的集镇难以计数,石子和黄江是关系最密切的两个镇。“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它们串起的,不仅是我个人的成长阅历,也是时间空间的穿梭史,以及时代巨变中的众生沉浮和新陈代谢。每次去黄江,都仿佛能听到魔方转动的声音,在农田里“长”出来的小城,如今又面临打工潮退却的考验。
偶尔同时闪过这两个镇的容貌,就像看一出魔幻现实剧,演员就是在两地流动的打工者。他们的表情,曾经反差巨大:谦卑和炫耀。如今趋于一致:自尊和淡定。因为黄江这个支点,我感受到几十年来粤打工史的心跳,也让本“新客家”沾了元气,受了洗礼。于是我再去黄江,置身乡党部落,有了回到家的自在。
(作者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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