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危亡际，书生拔剑南天起（二）
袁崇焕。
袁崇焕雕像（位于东莞石碣镇袁崇焕纪念园）。吴学文摄
■悦读
袁崇焕（1584—1630），广东东莞石碣人。明朝末年蓟辽督师。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中进士，后通过自荐的方式在辽东边关任职，在抗击清军（后金）的战争中先后取得宁远大捷、宁锦大捷。崇祯二年（1629年），后金军进围北京，袁崇焕击退皇太极，后皇太极实施反间计，袁崇焕最终被明思宗朱由检认为与后金有密约而遭凌迟处死。
在东莞石碣镇袁崇焕纪念园，展板有云：袁崇焕生长在英雄熊飞的墓园对岸，一直受熊飞英勇抗元、保家卫国的爱国精神熏陶，发奋好学，立志长大后报效国家。
初看此文，感觉未免有些牵强。袁崇焕自幼读书，岳武穆、文丞相，哪个不可以是榜样？熊飞虽同为慷慨悲歌之士，但毕竟差着量级。然而细想一下，住得这么近，有些影响也是必然的。
金武祥《粟香二笔》载：“明蓟辽督师袁崇焕，字元素，亦东莞人。天启时关内外事方棘，罔敢议战守，议战守自崇焕。崇祯初年帝尤倚任，督师蓟辽。以尚方剑斩皮岛毛文龙。大清兵分道入关，急引兵入护。帝信谗中间，遂磔于市，天下冤之。”今东莞有专祠。阮文达（阮元）以乾隆时上谕“忠于所事”四字为额。邑人何耘劬联云：天命有归，万里长城宜自坏；人心不死，千秋直道任公评。
何耘劬先生说得精辟，时至今日，对袁督师的评价依旧莫衷一是。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袁崇焕考中进士，授福建邵武知县，为民救火、处理冤狱、题词聚奎塔，风生水起。这时，他可以有诸多选项。比如成为治理一方的能臣，比如成为著述家、诗人、书法家……那样的话，“岭南三大家”也许就变成“四大家”了。然而，面对风雨飘摇的大明，他有空就找人研究辽东战事，最终选择“弃文从武”。
袁崇焕纪念园，系列精致浮雕展示督师一生。一一看过，敬仰、沉思、扼腕、无奈。
金庸先生执当代武侠小说之牛耳，其著虽“误人不浅”，但弘扬正气功不可没。很多人就是因为《碧血剑》而了解袁崇焕——虽未出场，稳稳的“男一号”。
金庸先生曾说：“努尔哈赤与袁崇焕正面交锋之时，满清的兵势正处于巅峰状态。一个文弱书生，在这样不利的局面之下，居然把努尔哈赤打死了。打三场大战，胜了三场，袁崇焕的英雄气概，在整个人类历史中都是十分罕有的。”
金庸先生说的“打三场大战”，应该是浮雕上的“宁远大捷”“宁锦大捷”以及“轻骑护京”。“把努尔哈赤打死了”，说的是“宁远大捷”（宁远，今兴城）。明末清初史学家吴炎、潘柽章在《今乐府》中为此做了注释：“一炮发，震十里。名王血肉化泥滓，北人为号南人喜。”“名王”当然就是努尔哈赤，不过没有“血肉化泥滓”那么夸张，只是受了重伤。当然，后来死了。
而努尔哈赤趁着没死也注释说：“袁崇焕何人，乃能尔耶！”（《清史稿·太祖本纪》）袁督师所做最受争议的一件事，莫过于赴皮岛（今朝鲜椵岛）矫旨以尚方剑斩杀毛文龙。毛文龙当不当杀，争论了300多年也没个结果，大可以继续争论下去。现在想说的袁督师此事做得太有胆儿了。
带领少量亲随，就到东江军的大本营把主将给咔嚓了，这份胆略谁有？然而，袁崇焕的胆略不仅震慑了四万多东江军官兵，同样也震慑了崇祯皇帝。当袁崇焕回朝汇报时，崇祯和小伙伴们也都被惊呆了。虽然崇祯嘴上说“该杀”，心里的阴影面积想必小不了。赐尚方剑，本是信任。袁督师过于书生意气，这一剑下去，不仅斩掉了毛文龙的头颅，也斩断了君王的信任。
毛文龙该不该死，崇祯想不想让他死，这都不重要了。反正，人已死。然而，君主起疑心，后果很严重。此后，袁崇焕尚不自知，恐怕有关部门已经开始汇总材料。几个月之后，也就是“轻骑护京”解围之后，即被下狱。
袁崇焕曾承诺崇祯“五年平辽”。他是吹牛皮还是真能做到无从验证，但崇祯已然不想了。不是不想平辽，而是不想袁崇焕平辽之后更加做大。
自古忠臣良将之屈死，终极原因只有一个：君主的不放心。岳飞之死，秦桧只是帮凶；袁崇焕之死，魏忠贤余党充其量也就是添劈柴的。
至于崇祯中了离间计，更似给皇太极贴金。当然，这故事也不算太离谱，后金凭着一本《三国演义》打天下，翻版一下曹操杀蔡瑁、张允的故事也在情理之中。但事实恐怕崇祯不是中计，而是轻松得到一条新罪状，且很有力度。
袁崇焕一生轨迹，令人扼腕。不为袁督师，而为大明。李济深说：“论明清间事者，佥以为督师不死，满清不能入主中原。”其实督师不死，何由后世论短长。历史不能错。
袁崇焕之争，多在于乾隆为其平反——敌对势力平反，肯定是别有用心。其实崇祯那边挂上了景山的歪脖树，这边就已经开始平反了。乾隆的平反，据说已然是第四次。乾隆平不平反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乾隆是“舆论大咖”。
屈大均写了《吊袁督师》《再吊袁督师》……一口气写了六首之多。其中便有:“汉家恩未薄，竟失李将军。碧血流燕市，丹心结塞云。”“碧血丹心”由此而出。
1630年，袁崇焕殉难，屈大均出生。写这些诗的时候三十多岁。屈大均死1696年，15年后，乾隆出生。
屈大均是个严谨的学者，绝不会盲目崇拜。
对督师之死，《明史·袁崇焕传》说“天下冤之”。这应该符合当时的实际。
“黄沙白雾皂雕旗，独赖孤臣两臂挥。啮血作书招死士，裹疮临战立重围。逐令汉卒闻茄奋，共扫妖氛奏凯归。劳苦功高谁得似，中山何事谤书飞。”这是袁崇焕小老乡张家玉在北京写下的《燕市吊袁督师》。诗成于崇祯十六年（1643年），应符合当时社会的认知。有一说是崇祯帝早就后悔了，这时已经给袁崇焕平反了，只是没那么大张旗鼓。
文图摘自《风物中国志·东莞》，由中共东莞市委宣传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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