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桑葚红

深圳特区报 2019-03-13 03:59

◎ 梁灵芝(东莞)

樱桃未艳,桑葚却红了,还在惊蛰天里。这急三火四的脾气,绝对是跟岭南的太阳君学的。

不错,二月桑葚红,我亲眼见的。这个周末,我安步代车,享受散淡时光。过南丫大桥,悠悠然打量桥下。肥大的蕉叶依上栏杆,小叶榕像一团化不开的墨。当几枝红桑葚闪出来时,我眼睛一下子亮了,伏栏杆上凝视了好久。那些桑葚青红的,鲜红的,紫红的,一粒粒依序排列,似乎要压弯枝条。我呆住了,关于桑葚的思绪漫出来。

我家乡也有不少桑树,大都是自生的。也见过不小的一块桑树林,不为养蚕采桑叶,是用来做打麦场上桑杈的。也有小学生养蚕宝宝写观察日记,我小时候也在纸盒养过。蚕宝宝灰白肥胖的身子匍匐在嫩绿的桑叶上,慢慢地蠕动。没日没夜地提取桑叶的精华,一天一个样。它小心翼翼地咀嚼桑叶,给我诠释“蚕食”是怎样的令人发慌。那个春天,我丢下书包,四处找桑叶,甚至爬上高高的桑树,见证了桑叶腋下的一粒粒小青果变红的全过程。

瞎嫲嫲房后的那棵桑树,高过屋顶。小麦泛黄时节,桑葚熟了,桑葚树下的脚印也多了,半个村的娃子都在树下踅摸,谁抢先爬上谁是王。我也爬上去过。爬桑树可不是件容易事。树干光溜溜的,也不生旁枝。手抱不紧,脚扣不住,弄不好爬一半滑溜下来。好不容易够着枝干,使劲蹭上去坐枝丫喘气。手嘴再等不及了,只拣紫色的大桑葚摘,扔进嘴,酸里透着甜。边摘边吃,边吃边摘。妹妹看着眼馋,在树下叫。我忙把手里的桑葚朝着碎柴渣的地方撒。撒下去的并不多,怕摔破弄脏白白给糟蹋了。我一颗一颗摘,小心翼翼地往口袋里放,花布衫儿的口袋鼓鼓囊囊的。不一会儿,肚儿圆了,嘴唇紫到下巴上,花布衫儿更花了。虽然瞎嫲嫲不为这个告状,但是妈妈骂几句是常有的。她断不会为这个打我,一个乡下娃子不糊脏衣裳就长大了,这不合常理。我也记吃不记骂,该爬树还爬。点点的汁水洇染在衣襟上,为我的童真涂抹上具有穿透力的紫色。

出嫁了。小院东墙边上也有棵桑葚树,一丈多高。初夏,柔软的枝叶蓊蓊郁郁。鸟儿叫声稠,便是桑葚紫红时。可能怕我这做老师的,没有谁敢爬树摘桑葚。后来,我们搬走了,公公婆婆守着老院子。桑葚刚一泛紫,小猴们就雀跃起来。这下,桑树下热闹了。不是树枝乱扔一地,就是院墙被蹬出豁口。公公砌好了墙,一两天又被蹬掉了砖;抱一堆刺槐围住树根,转过眼被撂得乱七八糟。不仅如此,小娃们还往树上扔砖头瓦片,把近旁的红薯窖口盖子砸个洞。要是从树上掉进窖底,或是砖瓦片飞到谁头上,都不是好事。公公被几个淘气包弄得没脾气。秋后农闲,叫来木匠侄儿拉锯扯锯,刨了树根。从此,安稳了。

许是受岭南民俗的影响,我也敬畏树木。近几年,我竟想起老宅的桑树。那一年,桑树没了。一年后,门前的大皂荚树莫名其妙枯死。继而,七十三岁的公公病故。万物有灵,宅上树也是吧,它们于无声处护主,荫及子孙。桑树,养家之木,给予人间美好和温暖。

我至今疑惑,公公的去世跟那棵桑树是否关联。他病中那段日子,假如靠门外躺椅上,睁眼一树葱绿。扑打一声,紫色的桑葚落在眼前。生命如此鲜活,一定会把老命攥得紧紧的。也许,他睁眼看到自己栽的树都走了,加了心病。这只是我的凭空臆想,无答案。

摘桑葚,弄桑麻,归桑梓地。大桑树守住院落,就守住了风水。飞远的鸟就会回巢,人世的散就会收拢。这是一棵桑树对于老屋的意义,对于一个家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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