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研究潮州文化的力作 《潮人之光》序
□张清华
中华文化是由许多地域文化融汇而成的，著名的地域文化皆以其鲜明的地域特点形成了自己的个性。潮州文化就是以其独特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和行为准则，形成了它继承、兼容、开放和敢于走在时代前沿的特点，成为中华地域文化中的佼佼者。然而，要认识潮州文化，了解它的深刻内涵及它对发展地域经济，丰富中华文化的潜力与张力，必须对它进行微观与宏观的深入研究。潮州市的领导卓有见识地成立了韩愈文化研究会、潮州文化研究中心；潮州的专家、学者潜心地对本土文化进行了锲而不舍地整理研究，取得了可喜成绩。这部由张家庆同志著的《潮人之光》就是我所见到研究潮州文化颇厚重的一部。潮州成就了韩愈的功业，韩愈使潮州文化走向辉煌。“韩学”成为潮学的有机组成部分，这就是这部专著本身具有的特点。作者始终围绕潮州文化的源头和核心——杰出的潮人及宦潮者，即在政治、经济、思想、文学、艺术等方面对国家和社会有卓越贡献与影响的历代杰出潮人、宦潮者及其所创造、传承、享受和改造而形成的独特文化体系开展系统化研究，这无疑是正确的方向、明智的选择。
你要了解潮州文化的个性与内涵吗？请阅读《潮州文化的智慧》《潮州文化的特点、特质及与其他文化的比较》《试论潮州家庭文化传统》等。潮州文化“起源于先民，形成于秦汉，发展于唐宋，成熟于明清，创新于近代，繁荣于当代，”可谓对潮州文化发展史的精彩概括。潮州文化是一个特定的准确概念，是经过数千年文化积淀形成而不可分割的文化符号。尽管地方行政区划有分有合，合合分分，分分合合，潮州文化作为几千年传留下来的文化遗产是不能分割的。这是因为它有古雅的潮州话、奇葩的潮剧、优美抒情的潮州音乐、誉满全球的潮州菜、高洁雅致的工夫茶、优美卓绝的工艺品、富有个性的民俗及精明的文化心态等鲜明个性。而这一个性特点形成的深刻文化内涵是潮人“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家有千金，必构书斋”，以教化为本的“隆师重教”精神。因此，在这块地不大、人不众的东南海隅，仅宋一代就考中了一百七十二名进士，占广东全省的三分之一。建炎二年，广东中进士者十四人，潮州有其八。淳熙四年广东中进士三人，全部是潮州人。咸淳三年，仅七十万人口的潮州，参加贡举考试者达万人。这些宝贵资料的开掘不但证明研究的深入，也是对今天潮人的莫大鼓舞。
潮州文化源远流长，这从该书所收的《发掘整合畲族文化资源》《潮州文化在海外的传播与影响》等文章可以证明。不要说聚居在潮州的汉民族，只就聚居在凤凰山一带的畲族来说，就有与汉同源的悠久文化史与民族个性。他们以盘瓠（古）为始祖，以盘蓝雷钟为姓，以犬（龙麟）为图腾，作为民族文化旗帜，以叙事史诗《高皇歌》讲唱自己的历史。如“盘蓝雷钟（四大姓）出广东，广东原来住祖宗”，“住在潮州山林深”，“凤凰山上去埋葬（祖茔）”等。再拿富有文化内涵的工艺品陶瓷来说，潮州陈桥村附近发现的贝丘遗址，不但出土了打制石器、磨制石器、骨器，还有陶器与火烧土块等，经专家研究，这是新石器时代晚期的东西，距今已有3600—4200年历史。潮州陶瓷在中国陶瓷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在中国历史上，潮州也成为中国“海上陶瓷之路”的始发地之一。从横的方面看，潮人远大志气、开放思想及文化精神的传播，从其在东南亚及世界诸多国家的传播与发展可以证明。现在海外潮人究竟有多少难以详细统计，仅就海外以潮州话为母语的有二千万人口已相当可观；在泰国有八百多万人讲潮州话，潮州话成为泰国的第二语种，至今为止唯一一部英潮对照的《汉英潮州方言字典》是在泰国曼谷编著出版的；在美国三藩市形成了潮人聚居的“薄寮街”。凡此等等可见，潮人及潮州文化在东南亚及世界的影响。
我曾在潮学第三届年会上讲：不是说韩愈刺潮前潮州没有文化，而是说韩愈将中原文化带到潮州后，成为潮州文化走向辉煌的起点。所以，对“韩学”的研究就成为潮州文化研究的组成部分。《韩愈贬潮行迹及其思想变化》对韩愈行迹的历述是否完全准确，可以进一步思考，但作者根据《中国邮驿史》等对其行踪的记述，如“在二月初二乘船沿江南下。又过了东津湾、小河，一百五十里到了宜城，过宜城又二百四十里到钟祥水驿已是二月初五日。又换了大船，经过马良、旧口、多宝湾、张港、岳口、彭市、麻洋到了沔阳……”这种过细的研究精神值得肯定。《韩愈排佛喜颠现象浅析》认为韩愈排佛的思想根源在于卫儒道、济人事。“他标举君子儒应有特立独行的崇高人格，可见他的排佛完全是从人的实际生活的角度，来纠正六代隋唐以降祀佛以求福田利益的虚妄和庞大的浪费。韩愈极力排佛，他明知迎佛骨入禁中是唐王室的传统习惯，仍然不顾一切提出极谏，是基于他作为儒者的正义感和他对社会的强烈责任心，体现了他为捍卫儒家道统、贯彻自己排除异端的主张而不惜牺牲的伟大实践精神。”
张家庆同志的研究颇具地方特色，也很注意为地方经济发展，开拓文化资源，为潮人谋福祉服务。如《韩愈祭鳄何处寻》对祭鳄地点的解析：“韩愈祭鳄处当在郡西湫水之南面古天然堤下古鳄渡口，正如《潮州市志》《潮州文物志》所载：北堤中段鳄渡头"相传是韩愈驱鳄的地方"。今祭鳄亭前北堤下仍掩有古祭鳄亭台遗址，虽未出土而无法确知其始建年代，然其建址必有所据。”“由于备好的猪羊是要给鳄鱼吞食的，故需选择在鳄鱼出没的鳄渡湫水附近举行祭典。”“但老百姓宁愿相信韩文公文能驱鳄，认为鳄鱼比某些人还聪明，听得懂圣人韩文公的话，避之唯恐不及，故称为"圣鱼"。以至流传有"圣鱼出在水寨溪"之说。”“潮州在清代便有"儿童能诵《鳄鱼文》"的记载。”文章还历述了明朝宣德年间越南红河口鳄鱼吞食人畜，当地京族百姓受害，阮铨就学韩愈举行祭鳄仪式，抄了《鳄鱼文》投到河里。这些新鲜材料，也可补充学界论文的不足。《韩江韩山何时姓韩》《历代潮州韩祠沿革考》，不但历述了潮州建韩祠的始末及来龙去脉，还分析了韩愈文化现象及其精神对潮人及后世官吏、文人的影响。别的不必细说，只就后世对韩愈文化精神的发扬，就可证明。
在中国散文史上，将韩愈定鼎于一尊者欧阳修，使韩愈定鼎于潮人之心而彪炳于历代潮人者，前有陈尧佐，后有苏轼。而轼之《潮州韩文公庙碑》标举韩愈的文化精神如日中天，照耀千秋。所以，我谓宋文之盛，唐宋八大家宋有其六，苏氏占其三，所著名文多矣，然最可称者轼之《韩碑》也。且此六家，乃至唐之柳宗元之文，没有不受韩文影响的。如该书文中所云，在潮发扬韩愈文化精神者，唐人赵德，宋人陈尧佐、王安石、王涤、苏轼功不可没。
我们要学习士人发展韩愈的文化精神，深入研究“韩学”“潮学”，为发扬潮州文化，推动潮州的经济社会发展竭诚尽力！
（作者系国家有突出贡献专家、中国唐代文学学会韩愈研究会原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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