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书斋 哈烧茶
坐定,起炉,烫杯,泡茶,芳香扑鼻——夜晚,每当女儿入睡,我会换上舒适的家居服,走进书房,喝茶,读一本与心情吻合的书。
拿起茶杯,茶是“烧”的,用嘴“哈”几口气,吹去腾腾热气,一杯三口,慢呷细品,回味无穷。此时,人在书里,书在茶中,茶在舌尖上,想起一句潮汕俗语“坐书斋,哈烧茶”,不正是对潮州传统儒生生活的传承吗?
喝明前龙井,喜欢抽一卷《徐志摩诗》朗读。暮春,和风细雨,万物生长,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龙井嫩绿光润,香气清高,徐志摩诗歌朦胧、优美、浪漫、多情,都是挡不住的妩媚。“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当花季之茶遇上青春之诗,心也跟着年轻了,似乎回到那段充满憧憬与羞涩的雨季,开始追逐和体验那些懵懵懂懂的感情。
喝大红袍,会取一册印度哲学家克里希那穆提的《心灵自由之路》静读。仲夏,天气闷热令人心浮气躁,而大红袍汤色橙黄明亮,香气馥郁持久,岩韵醇厚绵滑,宛若成熟男人散发出稳重与担当的魅力,令夏夜变得凉爽,让心变得安宁。谁能想到,在贫瘠的岩层上,大红袍却将峭峰深壑变成天地灵气,将烂石砾壤转化成韵味悠长,“一生充盈着激烈,又充盈着纯然。”归零与重生,既是大红袍的姿态,不也是男人走向成熟的心灵自由之路吗?
喝陈年生普,倾向于拿本《白鹿原》深读。深秋,落叶纷飞,满眼沧桑,却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生普鲜爽、生津、回甘、沁心,逡巡三泡,渐入佳境,这是丰盛的层次,还是灿烂的人生?正如白鹿原上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在半个多世纪中的跌宕起伏。在史诗般的小说中充实阅历,如品普洱,“给时光以生命”。
喝单丛,喜好翻阅法国历史学家托克维尔的著作《旧制度与大革命》。寒冬,树木凋零,繁花落尽,适宜静心深思。单丛透彻通亮,滋味醇爽,花香与山韵至甘至烈,令人清醒。激情的单丛好像纯净的少年,勇往直前却又涉世不深,需要匹配具有批判精神的经典来沉淀,来启迪,来开阔视野,来增加智慧。在单丛的陪伴下,将寒冷的冬夜变成思想的盛宴,仿佛看见明灯,碰见真理,而“世界的丰盛/远超出能言的范围”。
“坐书斋”的妙趣在于身处斗室,却能自由自在地领悟不同活法,感受多种心绪,让自己的人生不再被眼前的世界所困住;“哈烧茶”的乐趣在于手持杯盏,却可无拘无束地品味天地之精华,万物之灵气,让丰富的地理风情充盈到生命中。于我而言,不管喝哪种茶、读何种书,都在神游天外,释放情绪,都是物境、意境与心境合一的修行方式,最终目的是给自己一片自留地,筑一个“精神的巢穴”,做回自己,取悦自己。
(谢锐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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