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映山红

潮州日报 2020-12-17 11:03

□詹雪征

在丽泽湖的绿道边,发现了一处美景。树丛,林下,溪边,池畔,草坪的边缘,一丛丛素颜朝天的花儿映入了眼帘。那是一大片随风摇曳着的杜鹃花海,早春的清晨里,花儿们伸展着腰肢,晶莹的露珠还挂在花骨朵儿上面。

我被眼前这五颜六色的杜鹃花惊艳到了。外婆家的后山上,也长满了杜鹃花。

外婆是个贤惠淳朴的潮州姿娘。她当年翻山越岭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从青春艳丽,到满头白发。这里有她挥不散的乡愁,远方有她回不去的故乡。

1939年6月,潮州沦陷。在日军的铁蹄下,潮州人民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四散逃亡。

外婆跟随流亡的人们,辗转至饶北山区的小山村,历经坎坷和悲凉。当年,外公家贫,丧妻,年纪轻轻的外婆接过了生活的重担,照顾老人,辛苦劳作,开枝散叶。

小时候,记得跟着小姨和外婆,走很久的山路,去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外婆让我叫她太婆,我问小姨,太婆是谁?大我十四岁的小姨说是外婆的妈妈。我好奇地问,外婆不是潮州人吗,那外婆的妈妈怎么不住潮州,住大山里边呀。小姨悄悄附在我耳边说,其实,不是外婆的亲妈,这是外公第一个老婆的妈妈。

那时候还小,似懂非懂。常常听村里人说我外婆人好,善良,重情重义。什么是情义?情义是什么?

勤劳的外婆和小姨又带着绳索和镰刀,上山砍柴火去了。我就跟着堂舅阿福阿运去放牛。快乐的放牛娃,靠在大树旁,看着山坡上,牛静静地吃草,我们静静地望着天空,毫无目的望着远方。东张西望中,远远看着外婆和小姨挑着快压弯腰的柴火下山,山路崎岖,一路磕磕碰碰。我觉得,长大后,不想过这么辛苦的生活。长大要做什么呢?我很迷惘。山上的映山红开得漫山遍野,如火如荼。

花丛中,汗湿衣襟的忙碌的外婆那朴素的微笑,和映山红一样灿烂。

在外婆身边,我度过了香味四溢的童年,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是弥漫着屋子的热气腾腾的烟雾,是阳光照射进来的温暖,是外婆坚韧而慈祥的脸庞。

那是家乡的味道,熟悉而顽固。

外婆做的菜包,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圆圆的菜包,垫着竹叶,用糯米粉做的包子皮,里面有炒熟了的虾皮白萝卜香菇。我自告奋勇去守灶台,一根烧火棍,把炉灶搅得火星四溅。

菜包终于出锅喽!揭开锅盖,热气腾腾的菜包,一个个白嫩嫩,惹得我口水直流。咬开柔软的菜包,包子皮的糯,萝卜的甜,吃得我满嘴流油。通常一边吃,一边吹,咂巴着的小嘴,被甜蜜的食物暴击得红彤彤的,像小猪猪嘴巴一样。

外婆在旁边心疼地拍着我的后背:“慢点吃!慢点吃!烫!烫!”

小小的我发现,我的姥姥笑起来真好看。

外婆蒸的萝卜糕,更让我念念不忘。迄今为止,不曾再吃过比外婆做得还好吃的萝卜糕了。锅里正煮着过年煮鸭剩的鸭汤,把萝卜糕切成小块,走到门口菜园子里,拔几根青蒜,洗净切细,一起扔进汤里,不一会,热腾腾香喷喷的鸭汤煮萝卜糕出锅喽,吃得我一身大汗,畅快淋漓,味蕾大开。

外婆去赶集了。每一次赶集,都要走十几里的山路,去卖一些自家产的土地产,换回来一些盐巴和日用品。每一次,我都会跑到村口,翘首企盼着。

外婆赶集,从不在镇上买午饭吃。她自己带一点米,去镇上租一个锅,煮了稀饭,连两分钱的鱼露都不舍得买,就着自己带去的萝卜干配粥,随便应付一餐。节俭的她,却舍得花上五分钱,买一个我最喜欢吃的米糕,用干净手绢包着,带回来给我的时候,还有余温。

远远看见外婆的身影,我欢呼雀跃。我看见外婆的斑斑白发,看见外婆身后的映山红,又是满山遍野的红艳艳。

闲暇时,外婆总会坐在门槛上,望着远方,她又在思念她的家乡。家乡还在,却是回不去的故园。

那时候一直觉得外婆的家乡肯定是个乐园,因为那是外婆梦寐以求心心念念的地方。

一直没去过外婆的出生地,那里已经没有了亲人和牵挂。父母双亡,兄弟姐妹走散流落四方,故乡不再是故乡。外婆却总想着回去看看。

看了百度地图,那个叫仙洋的地方,小小的一个点,却是外婆魂牵梦绕的家园。是她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外婆已经离开我们二十二年了,我仍然会经常梦见她。在梦里,自己居然还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直站在村口翘首眺望着,等待着赶集归来的外婆从暮色渐浓的黛青色的山坡上,一路向我疾疾走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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