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当年朴枳树

潮州日报 2020-07-21 13:21

□阿总

我家对面,有口古老的湖塘。在湖塘南隅,有棵高大的朴枳树。

朴枳树的叶冠,一半伸向湖塘的水面,另一半把原来的晒谷埕,几乎遮去了一半。那棵朴枳树到底是“白发”,还是谁种下的,在人们的记忆里,似乎已难找到正确的答案。朴枳树的树叶,尤其是清明时节长出的嫩叶,是每年端午节做朴枳粿的原料。

每当我从家门口,望见湖塘边那棵朴枳树,或者来到朴枳树的绿荫下,心头总会涌起对当年朴枳树的思念。

儿时常常听老辈人讲,我家门前那口池塘,以及与从北往南连在一起的池塘,在洪荒年代,原来是一道从山那边伸出来的溪流——我们村是以溪多而出名的,从村中穿过的有门口溪、涸溪、大清溪、锡岗溪,更有曾列为潮州市第二大河流,又名枫江的西山溪。旧时,溪的两岸为朴枳树的生长,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如我家门口的池塘,在那个遥远的年代,是西山溪的一道小支流,经过了久年的水流的冲溢,形成了一个个天然的水潭,经过了先辈一代又一代坚韧的截流,就形成了今天自上而下的无数个池塘。听老辈人讲,从前,这里和村中无数溪岸一样,长满了苍郁的朴枳树。到了我开始懂事的时候,虽然是“山移水改”,仍然长着很多朴枳树。于是,我常常跟着大人们,提着竹篮,在原来的溪岸上,兴高釆烈地釆摘朴枳叶。

据祖上传下来说,朴枳叶能治疳积,而且能通便开胃。用朴枳叶调以粘米,磨制出来做成的“朴枳棵”,是我们乡村,乃至粤东民间一种食、药两用的天然“神物”,历来是端午节民间家祭和祀神的祭品。

清明节前后,是乡里溪岸朴枳树发芽的时节。一棵棵朴枳树,在春风春雨的挥洒中,绽出一簇簇翠绿的新芽,年年如是。

儿时,每当“芒种”刚过,家家户户就忙着做朴枳粿的准备。这时,我会和几个小伙伴,穿梭于溪岸的朴枳树间,进行“踩点”,看那棵朴枳树的嫩芽发的多、长得肥美。

端午节前二三天,我和几个同族兄弟姐妹,扛着一头扎着小钩的竹篙,提着小竹篮,来到事先“踩点”好的朴枳树下,准备勾釆朴枳叶。时常是,当我们来到目的地时,这里已聚满了同样前来釆摘朴枳叶的乡亲。溪岸上,池塘旁,到处是欢快的笑声……

当我提着满竹篮的朴枳叶回家后,母亲早已将粘米淘洗干净,又将清洗了的朴枳叶,用我家祖上传下来的那只小石臼,很快地将鲜嫩的朴枳叶捣烂。然后,姐姐捧着装满朴枳叶泥浆的碗盆,跟着母亲,来到后客厅那副石磨旁。于是,母亲用力地推着特制的磨把,磨盘悄无声息,均匀地转动起来。这时,见到姐姐将一勺勺的粘米,还有半成泥浆的朴枳叶,准确地倒进转动着的磨眼中……一股翠绿色的米浆,从石磨的缝隙上,沁到沟沿中,又顺着沟沿的漏嘴,汩汩地掉落到接浆的木桶里……

母亲一边将刚蒸熟,而且透射出翠绿色的朴枳粿,从一只只陶制的粿桃盏抖出来时,满屋立即飘溢着诱人的朴枳粿香,原汁原味。这时,母亲又趁着朴枳叶的粿香,重复着老掉牙的故事——当年,我外祖父家贫,要过番时,为多留点路费,不带甜粿,只装了半市篮朴枳粿,带着浴布,还有几件旧衣,告别家乡亲人,坐红头船过番去了。从母亲的故事中,我又知道,姑母、叔父,和一帮五服内的亲人,过番时,也都带着一布袋朴枳粿,带着对亲人和乡土的无限眷恋,到大洋彼岸谋生去了。叔父在离开家乡前,隔着枫江,久久地凝视着对岸的朴枳树……

斗转星移,沧桑变易。当年的溪涧、河流,还有那星星点点,遍布家乡原野的湖塘,在“改造山河”的激昂口号声中,消失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些一直伴着我长大的朴枳树,也随着“大局”,或成柴薪,或化为香土,永远消失在我的童梦中。

一年又一年,半个多世纪的岁月,如稍纵即逝的流星,消失在历史长河。直至今天,我仍然无限怀念着曾经布满溪边的朴枳树,还有那原汁原味,香存胸臆的端午朴枳粿。

家门口,池塘边,那棵记忆中的朴枳树,为我美丽的童梦,留下心香一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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