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的白玫瑰

汕头日报 2020-06-13 00:50

■ 黄春馥

父亲节起源于美国,日期是每年6月的第三个星期日。在这个节日里,人们要佩戴红玫瑰感谢在世的父亲,要佩戴白玫瑰悼念去世的父亲。父亲在世,我忽略了红玫瑰;等到他去世,我才知道只能有缘白玫瑰了。那么多可以戴红玫瑰的日子匆匆而去,倒是白玫瑰伴随的这三年格外刻骨铭心。

这三年来,我无数次想到父亲。特别是他生病那段时间的一点一滴。想着他隐忍的性格。一直到去世,他没有呻吟叹息过一声。对病人来说天经地义的叹息对他来说竟然那么遥不可及。他不愿让我们担心。也因为这样,我们的错觉竟然延续到他弥留之际。

那年清明,父亲去给奶奶扫墓,淋了雨,身体就每况愈下。本来寡言的一个人,变得更加沉默。女婿去看他,他也淡淡的,以前可是高高兴兴地握着他的手,没完没了地谈天。我丈夫觉得不对劲,劝他去看医生,他却总是说没事。直到母亲说他吃得越来越少,我觉得无论如何要去看看。苦苦劝了他几回,他好不容易答应了。第二天我开车去载他,半路上,他又打来电话,说没事,让我回去。我没有再听他,挂了电话,把车开到楼下,他才不情愿地在母亲的陪同下慢慢走了下来。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我发现父亲气色确实不好。他两颊凹陷,嘴唇发紫,走路的样子很艰难,原来他的脚水肿了。尽管这样,他还说自己没事,说我多此一举。我无奈地说,就是没事,求个放心,不也好嘛。你一直拖着,我们可放心不下。

到了医院,医生说是肺炎,心脏也有问题,建议住院。父亲无奈地答应了。吊了几瓶药水,水肿渐渐消了。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吃饭的时候,才知道他硬些的肉也吃不下去,只能吃白粥跟煎蛋。什么时候,一向健朗的父亲变得这么衰弱了?吃完中午饭,他跟母亲就异口同声地赶我回去,说也没有什么事,不要呆在这里。

第二天早上,我到医院陪着父亲做彩超。他的水肿已经消了,走在前面,很轻松的样子。我在后面拿着吊瓶,要加快脚步才跟得上。到了检查室,医生查了很久,一直没有吭声。我听着滴滴的电脑声,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影子,只觉得时间无比漫长。这次,会像上次那样在医院里待一阵子就康复吗?我觉得很有可能。父亲干的是林业,年轻时在山上四处奔波,身体底子不错,而且他生活简单,清心寡欲,这种人,一般都长寿。检查完之后,他若无其事地往回走,就像只是简单地过场。

医生找我私下谈话,说情况不乐观,要留心一点。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往坏的方面想,这几十年来,父亲进医院的次数寥寥可数,身体比他差的都活到八十多,为什么他会危在旦夕?他的气色明显好多了,也许过些日子就没事了吧,我相信我们还有很长的岁月一起过。我不相信,他会离开。

过些日子,他出院了。大家都很开心,觉得这一坎又过了。回到家里楼下,母亲说没地方停车,让我回去。我想离开,到底放心不下,撇下车子来到楼下,开了防盗门。只见行李呆在楼梯下面,母亲正艰难地搀着父亲一步一步向上挪。我急忙提起行李,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放在家门口。折回来时,他们刚上了二楼。见到我,不约而同地说:“回去吧。没事。”

不久,父亲的水肿又去而复返,本来倒下就齁声如雷的他只能艰难地半躺在躺椅上打盹,睡一觉对他来说格外奢侈。可是他一声不吭,依然像苦行僧一般默默地忍受着痛苦,连不小心弄脏的衣物也悄悄自己洗干净,不愿让我们代劳。他默默吞下病痛,所有的痛苦都藏在深深的沉默中,我们不得不再次劝说他进了医院。

因为忙碌,母亲叫了在饶平的大表姐夫妇过来。他们二话不说,立刻赶来了。大家才缓了一口气。

那天下午,大表姐忽然打来电话,惊慌失措地说:“你爸不对劲了,正在抢救。你快点过来!”我如同听到晴天霹雳,手忙脚乱出了门,却发现车子被人挡住了,只好叫了辆摩托,急匆匆赶到医院。到了医院,电梯人太多,我等不及,气急败坏走消防楼梯。气喘吁吁地爬上16楼,进了病房,只见几个医生围在父亲床边,正在抢救。丈夫笔直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母亲跟姐姐、表姐夫妇呆在门边默不作声。我顿时明白了——要永远失去父亲了!巨大的悲痛跟恐惧巨浪般扑过来,我冲到门外的会客厅,放声大哭。怎么也止不住。我成了很多年前那个在小公园迷路的小女孩,暮色降临,周围一片陌生。我手足无措,惊慌万分。表姐出来劝我,劝没两句,她也泣不成声了。

父亲的手已经冰冷了。他的手以前温厚有力。如今骨瘦如柴,上面满是青紫的伤痕,那是打针留下的。父亲,一直用安详的表象隐瞒着我们,直到无力隐瞒。我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一直看着他越走越远,终于不见踪影。可惜我们一直自欺欺人,不愿面对,直到惊觉,已经物是人非。

(题图:刘小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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