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纸读史 一张旧照片中的黄冈丁未革命
□张加和
上个世纪80年代，新华社曾以纪念辛亥革命70周年为主题，翻拍了辛亥革命期间一系列历史文献，其中有一张关于黄冈丁未革命事件的旧照片，背面的油印文字介绍道：“1907年5月22日，孙中山组织的广东潮州黄冈起义队伍誓师出发。在1907至1911年的4年中，孙中山领导同盟会在广东、广西、云南等省连续组织了8次武装起义。”这张著名照片出自1929年纪念黄冈革命烈士筹备处编的《纪念辛亥革命报告书》中。
1907年前后，潮汕地区革命党人许雪秋在孙中山先生的指示下，利用“三合会”等秘密反清组织开展革命斗争，联络点设在担水巷二号（或说担水巷三号）的“泰兴号”。革命党人原本谋划在农历五月份发动起义，但由于不慎走漏风声，被清兵发觉，无奈之下，只好仓促起兵。5月22日（农历四月十一日）7时，革命党人在黄冈城北郊的连厝坟埔誓师，吹响了起义的号角。今天，誓师处犹在，位于今饶平二中饶师分校附近，县政府于1992年立“潮州黄冈丁未革命举义誓师处”碑于其地。
照片摄下的便是当年革命军誓师的情景。誓师处站满了革命党人，将士们扛枪列队，秩序井然。据《纪念黄冈革命报告书》：“是晚月明星稀，天朗气清，至九时，集者七百余，队伍整齐，静候命令。”革命军誓师并宣布了十条军法，向清兵黄冈协署发起进攻，后又陆续聚众千余，革命军队伍逐渐壮大。
誓师人群的高处隐约可见几面旗帜。据说起义发动之初，革命党陈涌波等派人赶制了绣有“驱逐满虏”“大元帅孙”“革命军”等各种字样的旗帜共数十面。从照片中可以看得清楚的是一面“革命军”的旗帜。
誓师队伍中还有两面旗帜，也很值得一说。一面上写“陈”字，一面上写“余”字，那是此次起义活动的两位重要领导人。他们的故事极富传奇色彩，真像极了民间说书人口中的英雄演义。①
“陈”字应指陈涌波。据史料记载，陈涌波为人坦直，臂力过人，枪无虚发，常有见义勇为之举，深受潮州各县革命党人的尊崇。黄冈起义后，陈涌波被推为军队领袖，他身先士卒，亲自率领前锋部队打进黄冈城北门。当时恰逢天降大雨，打湿了革命军的弹药，枪支竟打不响了，危急之际，陈涌波命人焚毁黄冈协署左侧的昭忠祠，“火光熊熊中，众见义军中有勇将，手持青天白日旗，叱咤冲突，亲冒锋镝者，即涌波也。”②陈涌波认为，大家都是中国人，不应该互相残杀，于是只身闯入协署内，对清兵官员动以情义，劝其投降。这天夜里，清兵蔡河中（宗）部队缴械受编，革命军终于拿下了黄冈城。
“余”字应指余既成。余既成又名余丑，他年少时在戏班当童伶，声音洪亮，唱腔动人，因善演悲剧角色被誉为“哭父丑”。余丑尤喜舞枪弄棒，兼有侠义之气，威武英姿为人仰慕。③他少列洪门会籍，在会中资格最老，后加入同盟会，成为潮汕地区革命军的领袖人物。革命军攻下黄冈城后，陈涌波率领的革命军与前来救援的清总兵黄金福部队在汫洲展开激战，寡不敌众，黄冈城中众将士便生出了怯战情绪。于是，余既成披发誓众，振臂高呼，立即组织人马前往汫洲救援，全军士气为之一振！面对清军的精良武器，余既成心生一计，他命军队把棉衣打湿了穿在身上，用以躲避敌人枪弹，又命撤下枪支，改用刺刀，向敌人近身扑杀。一下子，清军阵势大乱，几欲溃退。④
后来，战斗局势一度僵持。清兵黄金福部队在汫洲据险居高临下，弹药充足，竟令革命党人久攻不下，又有广州方向的大批清军正在赶来，革命军逐渐变得势单力薄。最终，革命军以“械劣弹乏，不堪再战，宣布解散”。⑤陈涌波、余既成等人转往香港，以谋后举，黄冈丁未起义就此宣告失败。
新华社在这张供稿照片的左上角留下了“历史留疤”四字，对黄冈丁未革命失败表达了惋惜之情。其后，孙中山先生又领导同盟会先后在广东、广西、云南等地发动武装起义，虽均以失败告终，却令民主革命思想从此深入人心，终于在1911年10月10日成功发动武昌起义，推动清王朝走向灭亡。林凤文在《黄冈革命史迹》中称：“受孙中山先生领导发动，营经最久，流血最多，成绩显著者，滥觞于丁未潮州饶平黄冈镇之战役。”“黄冈倡义，实占中华民国开国史上，最光荣灿烂辉煌之一页。”
今天饶平县中山公园中的丁未革命纪念亭，重建于1987年，内有钟芳峻撰、陈用先手书的《黄冈丁未革命死难烈士纪念亭碑文》，为我们镌刻下了英雄们的名字。位于黄冈镇区中心的丁未革命纪念雕塑，即人们口中的“二尊人”，也早已成为了一个著名的城市地标。近年来，丁未路古街区将迎来修复改造，其独特的骑楼建筑风格将再次活跃在人们面前。有点遗憾的是，笔者曾多次走进担水巷，试图找到关于“泰兴号”这个重要革命联络点的一些历史遗存，却始终无迹可寻。
①根据1929年《纪念黄冈革命报告书》、清廷档案和同盟会领导人回忆等材料，陈涌波、余既成二人为丁未四月十一日黄冈起义直接领导者。有说一为正司令，一为副司令，或此或彼，有所出入，今姑存疑。
②据冯自由《革命逸史》（第三集）。
③据《丁未潮州黄冈起义余既成公传略》。
④据冯自由《革命逸史》（第三集）。
⑤据冯自由《革命逸史》（第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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