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中的古巷象埔寨
□曾慧
清晨的象埔寨，被远处青黛色的山峦缠绕着。微微的细雨泼洒入古寨，夹杂着些许湿润轻雾。位于潮州市潮安区古巷镇古一村的象埔寨，据说是潮安现存最为古老的乡寨，始建于宋，几百年间宗族不断繁衍。全寨只有一个石拱结构的寨门，静看着春暖夏炎秋凉冬寒，坚守着这一方天地。
撑着一把小雨伞，吹着徐徐微风，惬意自在地行走其间。早年时的整齐石板，已被时间重新塑造，尖锐的棱角被岁月消磨圆润。踏着青石铺成的路面，到处都是遗留的历史痕迹！象埔寨是一个方寨，总面积超过二万五千平方米，长宽各一百五六十米，外围有六七米高的寨墙。各朝代建筑遗存众多，汇集了宋、明、清年代的建筑风格，木雕、石雕、贝雕、嵌瓷、彩绘等处处体现了潮州民间工艺的精华，又融入了多姿多彩的中原建筑艺术。手抚那一堵堵用砂石、贝壳和糯米垒筑而成的院墙，似乎能听到古人若隐若现的脚步声、欢笑声，任岁月雕刻，划出风霜的皱纹。闲步中冷不防会发现巷道角落中不时冒出斜倚的几丛篷草，清新滴翠，欣欣向荣，实在惹人怜爱。
伴着丝丝细雨，穿行于错落有致的特色民居间，感受独具特色的生态体验和时间穿越。到了象埔寨，你才能体会到自然纯净的童话世界，历史足音随处可觅。位于寨门前面正中，上有“壬戌之秋”和“颍川郡立”的字样。始建于宋代的大宗祠位于全寨中轴线的末端，两边是后人修建的小宗祠。位于全寨重心的“陈氏大宗祠”，是象埔寨宋代建立的物证之一。虽然今天看到的祠堂重修年代不会超过百年，但是被保存下来的一些小构件还是透露出了这座建筑物的年龄，例如拜亭梁上的木瓜，粗壮而无饰，就是典型的宋代装饰风格，与旁边小宗祠精雕细刻的清式木瓜相比，一个古朴大智若愚，一个华丽满堂生辉。细细观察这些潮州民间装饰的演变过程，也是来到象埔寨的一个有趣看点。曾经有学者指出，象埔寨的这种外是方形古寨，内为府第式排列的结构，是明清以来潮州大地上大量修建的乡寨的蓝本。
古老文化传承，浓缩成了与俗市隔绝的神奇与宁静，走进象埔寨，心就醉在了它浓郁的古老气息里。寨内民居沿巷道而住，门当户对，鳞次栉比。巷道两边筑有院门与环城巷道相连，给行人以方便。巷道笔直，屋舍俨然，宛如一个秩序森然的小型城池，共有三街六巷七十二座民居，号称座座格局不相同，当然万变不离其宗，均是由“下山虎”“四点金”衍变而来的合院。沿街古韵悠悠，每一座房屋都在诉说着家族兴衰成败的故事，每一座房屋都能揭示一段尘封许久的历史。这些民居不仅仅只是遮风挡雨的住所，更是潮州人心灵的依托。比起多情浪漫的滨江长廊，象埔寨少了些喧嚣、热闹；比起清新脱俗的凤凰天池，象埔寨多了些撩人的魅力；比起如文化迷宫的中华麒麟阁，象埔寨更有厚重的历史穿越。
随意踏入一座象埔寨民居，都足以叫人自惭形秽。古人在生活上的旨趣与追求，实在超出今人太多。它们反映在对于一砖一瓦、一柱一石、一梁一木的精工细作上，既兼顾与天地自然的和谐，又无半点造作伪饰之感。银两多些的，房屋造得大些，天井宽阔些；银两少些的，倒也无妨，可以打造得更精致可喜。大门的影壁前，无论如何都要种上些花草树木，这是每家必备的“花园”！房屋设计布置得十分巧妙，虽无京都帝王府的雍容华贵，却有着潮州百姓家的质朴细腻，已经达到天人合一的圆融和人居环境的和谐，让人不禁感叹古人的智慧和禅意。
漫步在象埔寨的大街小巷，穿梭于宗族邻里的老宅，欣赏着烟雨润湿的青苔和花草，感受着一份远离喧嚣的宁静安谧。手工作坊里，工匠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每一个白天和黑夜。人走在迷离的光下，恍然生出错觉，有如进入时光隧道。如果说流光溢彩的灯为象埔寨布下了一场光的局，小巷则是象埔寨迷彩的阵。看惯了大都市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繁华喧嚣，就像吃多了红烧肉一样，总需要一些清粥小菜去化解油腻。而如同世外桃源的象埔寨，如同一道清爽的小菜，朴实无华但却楚楚动人。它缠满了岁月的皱纹，千年繁华后的沉寂，让这里的一切都染上了古色。
烟雨笼罩的象埔寨，如同韩退之笔下的长安早春：“天街小南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那些细腻如绣花针落地的早春烟雨，飘散在象埔寨逼仄的小巷上空，空蒙之中透着早春嫩绿的灵气，涤尽了象埔寨老屋历史的尘埃，滋润了老宅天井中刚吐出新绿的花草，朦胧了那一纸童年的记忆。
撷一段潮州浮生，感受历史的脉搏。静静地坐着发呆，点上风炉仔，烧上晒干的橄榄核和火炭，煮上一壶甘洌清甜的泉水，坐在小凳子上，“关公巡城”“韩信点兵”，悠闲地耗上几个钟头，一壶三盏杯，谈天说地。所有的烦恼都随着一声声“食茶”和“请”中抛到九霄云外，任时光慢慢地流逝，直到黄昏日落，颇有明人陈继儒《小窗幽记》中“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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