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老家 抹不去的乡愁 本报记者跟踪采访两个在中山工作的广西家庭，感受其家乡变化
本报多名记者在连续10年对广西返乡“摩托车大军”的体验式跟进采访中，接触到不少工作在广东，老家在广西的乡亲。他们有的在中山买了房，落了户，有的赚钱后在老家修建了宽敞明亮的新房；还有的告别了摩托车，添置了小轿车；有的把孩子接在中山上学，有的则把子女留在老家，由爷爷奶奶照管。
在“摩托车大军”中，我们曾经同在中山务工的两家人一起多次返乡，从他们近年来的经历和变化中，记者感受到了数十万农民工兄弟在外打拼的艰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统筹/本报记者 卢兴江 采写/本报记者 卢兴江 夏亮红
图/本报记者 赵学民
房子盖好10年，除了春节几乎没住过
1月15日下午4时，广西壮族自治区桂平市社坡镇西安村。
车刚刚停稳，村民薛玉才就笑盈盈走了过来：“好久不见，欢迎你们来西安村做客！”。薛玉才的家是一座三层楼房，外墙贴白色瓷砖，客厅有音响、DVD、电视机等，不过都是10多年前流行的“老古董”。“闲置了一年，房间内尘土多，请随便坐。”薛玉才沏茶，洗水果，热情招待我们。
“怎么一个人返乡了？”记者问。
“三家亲戚家里都有喜事，没办法，向公司请了假，赶回吃喜酒。吃完酒，再回中山上几天班，再和老婆、孩子一起回来过年”。薛玉才答。
6年前，本报记者和薛玉才一起从中山小榄骑摩托车出发，到晚上才回到西安村。那时，整个村子数他家的房子最高、最气派，不过再次探访，村子里气派的新房比比皆是，泥泞路也都变成了水泥路，村道上停有不少新车。
薛玉才告诉我们，10多年前，自己荣归故里，回村盖了这栋楼房，心想不久就会返乡定居，不曾想，春节之外，其他时候就没住过，花费30万元的房子像旅馆。
老家成了“回不去的地方”
我们在西安村采访时，薛玉才的妻子赶到了相距500公里的中山纪念中学，将刚刚放假的儿子接回了中山市东升镇的家，而就读广东海洋大学的女儿前一天已经回到东升镇。
8年前，薛玉才支付了首付款，在东升镇购买了一套98平方米的住房。“那时的房价是4000多元一平方米，现在已经涨到1万多元了。”薛玉才说，有了房子，一家人的户口才落到了中山，孩子们也上了公办学校。
薛玉才是1990年跟随亲戚到中山打工的，勤奋好学，业绩优秀，他被评为助理工程师，并带领一个团队，负责公司磨具车间的技术工作。“前20年，一直都有一种想法，早晚回老家，直到孩子长大，自己变老了，在中山买了房，这才发现，除了逢年过节探望老人，老家其实已经成了一个"回不去的地方"。”
一条村一半人在中山工作
最近几年，每遇春节，西安村的村道上都会停满车，随处可见“粤”牌车。就在我们去到西安村的途中，还意外发现5辆“粤T”牌轿车。这是怎么回事呢？薛玉才将我们带到了自家的楼顶。
“你看，我们西安村大约有30户人家，总人口也就200多人。但是，一半人都在中山打工和生活，包括我的堂哥和侄子。”说话间，堂弟薛华才登门拜访。薛华才是村里的主任，他告诉我们，改革开放以后，许多村里人都到了中山，有的打工，有的开工厂，有的在酒店当经理，有的从事技术岗位，而且多半在中山购买了商品房，大半买了小车，春节回家，他们就不必风餐露宿骑车回家了。
薛华才还告诉我们，少数在中山发家的村民利用学到的技术，在获得“第一桶金”后，返回老家投资办厂，已经开办了线割厂、铸造厂和腐竹厂，产品也是运回广东销售，他们成为居住在中山，回老家办工厂的广西人。
水泥路有了，新房还没盖起来
1月16日一早，我们从广西桂平市出发，经过两个小时的县道和乡道，抵达贵港市平南县的花王村。过去的8年里，我们跟随摩托车大军返乡时，已经两次到访张期家。第一次是2012年1月17日，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第二次是2019年1月25日下午。
花王村比较偏僻，四面环山，道路蜿蜒崎岖，距离中山约500公里，首次抵达这个村庄时，村子给我们的印象是新房很少，路窄而且是土路，当晚下着小雨，深一脚浅一脚，拐来拐去才去到张期的家。张期的家是一栋土木结构的老房，中间有个天井。去年第二次拜访时，村里的道路依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大部分的村民都盖了新房，高的有4层，村容村貌发生巨大变化。张期家也添了一个6岁的儿子，新房的地基已经打好，开春就可以起新房了。
没有提前联系的情况下再次造访，到花王村时，发现泥泞村路变成了崭新的水泥路，路边正在安装铁护栏。虽然道路有些狭窄，但非常平整，道路两边，我们同样看到不少中山牌照的小轿车，一打听，都是春节前从中山回到花王村过年的。
张期和妻子还没有从中山赶回老家，大儿子阳仔和小儿子桂仔在亲戚的照顾下，坐在床上一边玩游戏，一边看电视。张期的叔叔很热情，见到来自中山的贵客，将我们让进屋，说烧两个菜，请我们喝酒，向其打听，方才知道张期家的新房因为两口子打工太忙，不是缺钱，而是没时间盖起来。
春运为何还骑摩托车返乡？
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回家的交通工具也越来越多样化。但是，摩托车并不安全这是公认的事实，一部分人还是选择了它。曾经有返乡村民给我们算过一笔账，假若夫妻二人从中山出发，坐城轨再转高铁回广西桂平，大约路程有500公里，路费需要500元左右，而且需要换乘公交车，有些地方不通公交车，还得步行。但是如果骑摩托车，不到100元就可以直接跑到家，一个来回就可以节省800元左右。
抢不到车票也是重要一点。张期就告诉我们，像他和妻子这样，因为无法得知具体的放假时间，就不能提前抢票，等到可以确定时，高铁票、火车票早就售罄了。
抢不到票，可以乘坐长途大巴啊？这确实是一种选择。但是，许多农民工的老家都比较偏远，非一站到达。思来想去，一些农民工还是选择骑摩托车，尽管路途非常辛苦，但至少不用再转车，关键是回家过年走亲戚，还可以派上用场，返回时，也不用再纠结抢票的事。
返乡摩托车大军中，一位叫李闯的中年人和妻子凌晨就从中山出发，需要骑行差不多一天一夜，历程约1100公里，才能回到广西西林县的老家。记者问，这么远的距离，肯定会非常辛苦，为什么非要回家过年呢？李闯的回答非常简单：“回家，才叫过年。父老和孩子都眼巴巴等着呢，所以再难也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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