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文学的不解之缘

佛山日报 2020-04-19 06:50

■文/岑桑

1945年深秋,我告别贵州,回到久别了的梦绕魂牵的家乡。可喜的是祖母还健在,几位亲属都安好,大姊、二姊都在家乡教书,在马达加斯加的胞兄也常有写信回来,有时还附有一些侨汇。一家人的生活还算过得可以。与一别多年的老家和亲爱的家人相聚,我深感欣慰而温馨,觉得再也不能离开这个家了。我改变了入读广西大学的打算,要改在广州上大学。

我父亲早已于十七年前病故于香港,他早年租用一艘有篷小船运往四会藏匿的“宝贝”已无从追索。如果说,父亲还不无给我留下一些“余荫”的话,那就只能把他留在书房里的几箱书拿来算数。小小一艘乌篷船,载不了他要运走的所有“宝贝”。身份较低的其他“乘客”也就只好“向隅”了。我把因“向隅”而得以苟存的那几大箱东西翻出来看,其中竟然还有康有为的大幅书法“墨宝”、高奇峰赐赠的一幅鹰隼……然而令我狂喜的,还不是这一类几十年后可以换成豪宅的“浓荫”,而是几个大木箱里的许多中外文学名著。我为这“伟大发现”乐不可支。

向当年的父亲学样,我也借来一艘草艇,把自己的“伟大发现”运出了在广州的家。

那时广州招考的高校中,只有广东省法商学院社会学系较为接近我的意向。我报考并被录取,在该校社会学系一年级念了一年;翌年暑假,从远地迁回广州的中山大学招考转学试,我报考,也考上了;于同年9月转入中山大学社会学系二年级,一直读至1949年,在该校毕业。

大学四年,我都与父亲那些“余荫”为伍,还不断到书店“打书钉”,口袋里有钱,都不惜用来购进心爱的新书。这时我已深为文学的魅力所迷。读到的中外优秀文学作品越来越多了。令我特别着迷的是印度泰戈尔、法国安德烈·纪德的散文诗,智利巴勃罗·聂鲁达的诗歌,苏联爱伦堡的国际随笔,美国马克吐温、欧·亨利、海明威的小说也是我爱不释手的读物……我几乎读遍了所能找到的这些作家作品的中译本。对他们说的故事中的教诲和嘉言隽语记得一清二楚。

我真的深为文学的魅力所迷了。那时广州有一份《建国日报》,该报每日都刊出一份名为《国风》的副刊。《国风》以刊载随笔为主,每周都出一份文艺版,发表文艺作品,颇受青年读者欢迎。我因为《国风》的内容对社会上的丑恶现象多有揭露和贬斥,带有进步色彩,成为它的热心读者,向它投起稿来。

当时《国风》的编者是陈子殷。他对我的文稿颇为赏识,于是约见,见我时说想不到我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学生哥儿,给我多方鼓励。此后我给《国风》写得越来越多了。陈子殷离开《国风》后的几年间,接他棒的先后有魏敬群、黄向青。他两位都因为我是《国风》的热心读者和撰稿人,和我交上朋友。这两位进步朋友与我相交甚笃,我为《国风》所撰的文稿自然也越来越多。到广州解放前,我在《国风》发表的诗文已近百篇。新中国成立后,魏、黄两位都在《南方日报》工作。黄向青成为刚从大学毕业的我参加工作的介绍人。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他主编《国风》时,已是中共地下党员。

如果说,是给我留下几大木箱“余荫”的父亲,和《国风》的先后几位“主编”一起把我扛进文学之门的,也不见得错到哪里去。要是没有父亲那些“余荫”的滋养和启示,没有《国风》这个平台给我的鼓舞和磨砺,我是未必会被文学的魅力所迷一至于此,也未必会有勇气和信心以“笔耕”为终身事业的。

(作者系南粤出版名家、广东文学名家岑桑。本文节选自其新作《毕生都要亲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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