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绅：暖了大唐农夫心□ 谢健江
在肇庆七星岩摩崖石刻中，有一个“马蹄碑”的故事，与唐朝大诗人李绅有关。
李绅，字公垂，唐大历七年（772年）生于乌程县（今浙江湖州市），官宦世家，曾祖父李敬玄，父亲李晤，都做过高官。然而，好景不长，他6岁丧父，与母亲卢氏居江苏润州无锡梅里，相依为命。李绅自小勤奋好学，不仅直接受教于母亲，还常常从邻居家里借书阅读，15岁时在无锡惠山寺读书，一读就是十年。他热心济世，在贞元十七年（801年），赴长安应进士试落选，三年后再赴京应试又不中，只好寓居诗人、文学家元稹处，又结识了白居易，三人交游甚密。
元和元年（806年）春，34岁的李绅终于进士及第，补任国子监助教。他初登官场，意气风发，才华出众，品行正派，一心为民，报效国家，于是大胆劾奏不法官吏，平反许多冤案，得到了民众的广泛欢迎和崇高赞誉。但李绅的劾奏行为触犯了朝中旧官僚阶层及藩镇集团的利益，在京方才两个月就被迫离京“东归”。
当年夏天，李绅途经润州，镇海军节度使李锜爱其才，任为幕府掌书记。期间差点儿卷入李锜谋反事件，欲走不能，以至下狱。后来李锜谋反事件平息，他才得应浙东观察使薛苹招游越中，互相唱和，认识了政治家、文学家李德裕，于809年入长安，先后任校书郎、国子助教，提议“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体现了诗歌革新的方向。
元和十六年（821年），李绅升为右拾遗，后任翰林学士，却陷入了尖锐复杂的政治斗争漩涡，成为朋党之争的重要人物。期间官任御史中丞、户部侍郎等要职。那时候，他与李德裕、元稹俱以学识才艺闻名，时称“三俊”。
唐敬宗登基后，朝廷斗争更加激烈，李德裕失势，李绅也因遭人诬陷，于长庆四年（824年）正月被贬谪，遣往南方，为端州司马（从六品官职）。此时，李绅已经52岁，依然强调诗歌的政治功能，并力求通俗，在放逐端州艰险的路途中，写了不少发泄心中怨气的诗文。他一路上流寓，翻山越岭，舟车劳乏，来到了古端州西江口，初闻猿声，触景生情，感怀身世，世事境迁，对未来迷茫，用孤独悲凉之情写了这首《闻猿》：
见说三声巴峡深，此时行者尽沾襟。
端州江口连云处，始信哀猿伤客心。
李绅是从湘浦进入岭南的，顺流，逆流，人向南流放，心随雁飞北，思乡泪水，染竹斑斑，又对着上苍发泄心中怨气，又写下了这首《至潭州闻猿》：
昔陪天上三清客，今作端州万里人。
湘浦更闻猿夜啸，断肠无泪可沾巾。
春天的西江，水流不急，他沿江而上，经过羚羊峡。一边是飞猱相攀牵，白云乱纵横；另一边是有客溯轻楫，阅胜匪羁程。纤夫在为他拉船，而他在船中吟作《溯西江》：
江风不定半晴阴，愁对花时尽日吟。
孤棹自迟从蹭蹬，乱帆争疾竞浮沉。
一身累困怀千载，百口无虞贵万金。
空阔远看波浪息，楚山安稳过云岑。
过了羚羊峡，进入端州的高要县，到处是穷荒僻远之地，李绅心中凉了半截。接下来写出《逾岭峤止荒陬抵高要》三十六韵诗，这是他那些日子凄怆悲凉心境的真实写照。“……鹧鸪猿鸟声相续，椎髻哓呼同戚促。百处溪滩异雨晴，四时雷电迷昏旭。云蒸地热无霜霰，桃李冬华匪时变。天际长垂饮涧虹，檐前不去衔泥燕……”
李绅到端州不久，看见百姓潦倒困苦，他自觉投入工作，除暴安民，兴修水利，减轻民众的劳役赋税，鼓励农业生产，使端州出现前所未有的生机。他“自检益严”，很有善政，端州人为之感泣。但是，由于水土不服，李绅患上了疟疾，几乎死去。他想念家人，想他们来，又怕他们来，复杂的心情不知是开朗还是悲哀，于是就在家书后面附上一首小诗以表亲情相互慰藉。“菊花开日有人逢，知过衡阳迥雁峰。江树送秋黄叶落，海天迎远碧云重。音书断绝听峦鹊，风水多虞祝媪龙。想见病身浑不识，自磨青镜照衰容。”意思是说，得知家里人在重阳节已经出发了，好想念他们。江边一片秋色好风光。虽然没能收到家书，不过听听喜鹊叫几声也觉得欣慰哟。他们一路过来，路途险恶，唯有祈求龙母让家里人沿途顺利。现在我都病成这样了，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在病中，为盼望家人的到来，李绅每天要去一次江亭，有一天他悲叹地吟咏道：“瘴江昏雾连天合，欲作家书更断肠。今日病身悲状候，岂能埋骨向炎荒。”大病初愈的一天，他收到了家书，知道妻子拖儿带女从北方搬来，表示与自己苦乐与共，安居下去。他大受感动，又在端州亭吟唱：
雨中鹊语喧江树，风外蛛丝飏水浔。
开拆远书何喜事，数行家信抵千金！
然而，“长安别日春风早，岭外今来白露秋。莫道淮南悲木叶，不闻摇落更堪愁。”家眷们与他一样经历苦难。当时，端州百姓闻讯李绅家眷官船在端州七里滩，突然风雨交加，船行受阻，都自愿前来拉纤，民众列队，纤绳长长，号子震天。李绅虽然年过半百，备见悲苦，经历人生境遇，遭受贬谪，有难以辩白之情。有时候，却是与民同乐的。如在抒发《趋翰苑遭诬构四十六韵》中说道：穷老乡关远，羁愁骨肉无。鹊灵窥牖户，龟瑞出泥途。他还在“龟瑞出泥途”句下自注：“余到端州，有红龟一，州人李再荣来献。称尝有里人言，吉征也。余放之江中，回头者三四，游泳前后，不去久之。又南中小鹊，名曰蛮鹊。形小如燕雀，里中言此鸟不常见，至而鸟舞，必有喜应。是日与龟同至于馆也。”
话说有一日，李绅在城里，独自一杯两盏，倚阑畅饮，不觉沉醉，猛然蓦上心来，思想道：“我本江浙人，生于官宦世家，进士及第，留得官场虚名，而名又不成，功又不就，配贬至此，累及家人，一起受苦，如何不愧？”不觉酒涌上来，潸然泪下，临风触目，感恨伤怀。忽然呼唤随员，与家人往七星岩观玩。他骑马先行，见石室洞口壁上有先人题咏，没等他多寻思，已经马踏石刻，穿了一个孔，留下了马蹄印。他仔细一看，是李北海的“石室记”，于事无补，暗自悔恨。他进入洞内道：“北海牢骚与我相同，我何不也书字于此？倘若他日有幸，再来经过，重睹一番，以记岁月，想今日之苦。”乘着酒兴，磨得墨浓，蘸得笔饱，去那岩壁上，便特意从左至右地逆向题字，挥毫写道：“李绅，长庆四年二月，自户部侍郎贬官至此。宝历元年二月十四日将家累游。”
这年的夏天，李绅离任了，端州百姓闻讯，依依惜别，有的还是在锄地的农夫，请求他将衣带留下，立祠纪念。他不禁感慨，为表达对他们疾苦的同情，同时借此揭露社会不平，随口吟道：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农夫听了连连说好：“这诗作得太好了！一粥一饭得来都不易呀！”
一代悯农诗人李绅，仕途几经沉浮，但他得志时不骄横，受挫时不失节，始终顽强自持，尽忠职守，晚年任职唐代宰相。
事过三百年后，李绅在端州的事迹还被后人赞颂。宋代绍兴十五年（1145年）任肇庆太守的叶南仲在《七星岩》诗赞：
斗峰遥认旧嵩台，为劝耕农特地来。
短李高名光翠壁，伪刘真迹没苍苔。
洞天日永风埃静，岩窦云收霁色开。
好景最宜供宴赏，操觚欲赋愧非才。
诗中的“短李”指唐代诗人李绅。《新唐书·李绅传》：“﹝绅﹞为人短小精悍，於诗最有名，时号短李。”
新闻推荐
团年午宴现场。西江日报记者吴威豪摄2近日，在端州区康乐北路一家酒店，肇庆市一爱心企业和亚之洲眼镜连锁店举办了一场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