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马 与城同行□ 龚慧婷
约莫二三十年前，一位年轻的客家姑娘决心离开生养她的故土，只身向西走去。崎岖的山路盘曲成九连环，将家人与叮嘱隔绝在风声外，潺潺涌动的泉水也绊不住她细瘦的脚踝，只把不舍留在漩涡里。
颠簸的汽车上，气味混杂而难闻，她把身子蜷缩在拥挤的座位上，心却是舒展的，仿佛即将踏上的不是未知，而是归途。自从萌生了外出学艺的梦，她就知道，流浪是宿命。
一路西行，停留在肇庆，多年未归。她跟着严厉的师傅从基础学起，认布、裁布、穿针、走线，无论多无趣，样样下苦功，曾经喜欢过的消遣娱乐一样没再做，每天就是裁与缝，年轻人的生活被她过得如同修行。师傅常问她苦不苦，怨不怨，她只摇头，没有更多的话。二十多年前的肇庆，通讯远无今日发达，游子的思念与哀伤只能被折进信笺里，塞进邮筒中。她不过是游子中的一粟，可家里的人读她的信，读得出她对肇庆城市的热爱、读得出她努力扎根当地的雄心、甚至读得出她有些被粤语带偏的方言，唯独读不出应有的伤痛，仿佛真的如她在信里说的那样心有所向，便无谓甘苦了。
天有不测风云，或果真如孟子所言那样，天将降大任者，需经受一番苦难，出师后没几年，尚未觅得理想职业、衣锦还乡，一场疾病就毫无预兆的袭来——喉癌。病魔没有因为她追梦的虔诚而心生怜悯，病变的癌细胞不断扩散。每日的化疗吃药即使消磨不了她心中的梦，却也让她无计可施、心灰意冷。积蓄耗尽的她无奈决定放弃治疗，拖着僵硬残躯走出病房，却看到了多年未见的大哥，那年离别未流出的泪霎时涌出，未诉的苦现如今都哽在喉头。同行的还有肇庆当地社会救济组织的工作人员，带来了不幸中的万幸——她后续的治疗费用将由此机构提供，并将帮助她申请政府救助。生活忽地柳暗花明起来，在泪眼模糊中，她感觉自己似乎与这个城市关系紧密了起来，此乡虽是异乡，心却有了归属。时代在发展，国家的医疗水平与救济能力随之进步，日益完善的居民保障体系让每一位追梦者没有后顾之忧，心有所向，便素履以往。
在各界的帮助下，她战胜了病魔，有心重拾旧梦，可饱经摧残的身体再也做不了精细的剪裁，也胜任不了长时间的劳作，只能在家待业，望着闲置的缝纫机，她静坐良久。坏情形没持续多久，当地居委就为她找了份适合自己的工作：一家纺织厂新开在了近郊，需要的是剪线头、查走线的零工，薪资稳定，既能维持生计，又能延续她没做完的梦。重新踏上缝纫机踏板，她放下了心里的负担，娴熟地做起活，脸庞再次展露坚毅从容的神情。
岁月如梭，科技日新月异，肇庆的各方面也有了飞跃式的发展：三茂铁路、南广高铁、贵广高铁穿境而过，广昆高速、二广高速紧密相连，城际轻轨沟通广佛肇三地,融入到广州和佛山的1小时经济圈。她与家乡的沟通也频繁起来，各种节日假期提着大袋当地特产归家，思乡之情再不是难以纾解的痛苦，千里之隔也不过几小时车程；电子信息产业不断发展，形成肇庆一大经济支柱，网络信息技术也达到高速发展水平，只要打开视频通话，亲人的笑颜不再只能通过冰冷的照片显现，各种生活趣事随时交流分享，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在母亲膝下撒娇的日子。
享受着这座城市带来的便利，她也如同每一位居住在此地的人一样，敬业付出，建设家园：通过多年努力，她用积蓄开了一家裁缝店，专业设计服装也接缝补工作，不仅有了自己的事业，还培养了许许多多年轻人，多年前的梦想在今天繁荣发展的肇庆得到了实现；为配合城市创建文明城市，工作生活中，她不仅做到了慎独于行，还严格要求自己的孩子待人处事文明有礼，爱护环境、注重环保，为创文贡献自己的力量。
从一个客居他乡的旅人到一个圆梦者，其间历经了多少困难她已经数不清了，但是那份坚持的勇气、奋斗的初心她却永远刻骨铭记，如同一颗星，和其他千千万万颗星辰一样，经过暴雨的洗刷，在天边闪出属于自己的光彩。她会永远心怀感恩，对这座城，对城中人。
（作者单位：肇庆学院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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