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母性与闲话风 唐文明散文集《花雨岩前》读后有感□ 黎保荣
我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跟唐文明老师认识的，但感觉我们好像相识很多年了。她是我的前辈，她的大作也属于我兴趣阅读的范围。这本散文集如果从一个人的生命历程角度来读，也许更有价值。我一篇篇读下来，我想用怀旧、母性与闲话风来概括之。“怀旧”属于内容层面，“母性”属于性情层面，“闲话风”属于风格层面。
“怀旧”，是本书一大特色。
作者在书中怀念故人、故乡、故国传统。就怀念故人而言，以“人来人往”章节为中心，“家教小语”和“感性校园”章节都曾着墨于此。作者怀念年迈的婆太、外婆、母亲，以及年幼时的儿子等亲人，怀念林老师、湛叔、陈老师等等老师和同事，怀念云、小莹、小玉、大嗓门、大头妹等等朋友，怀念帕提曼、谈笑靖等等学生。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湛叔请茶》，不仅因为它写的很长，而且因为它写得比较细致，从“情不迁”“义有恒”“教无类”“笑永存”这几个层次写出了湛叔的坚守情义、耿直狷介、黑白分明、乐观勤劳的性格特征。《湛叔请茶》让我想起了我到广州送别老同事王福湘老师后写的诗歌《黑白蓝》：“白得如此忧伤/却又白得如此灿烂/灿烂如你露齿的朗笑/以后你又会被谁的牙齿/赞美或挑剔/你置之不理”“一黑就漫长/漫长得就像死亡/在那漫长的人生隧道里/你从未迷路/因为你有鲁迅般敏锐的目光”“蓝总是更高的/你以蓝天的姿态/迫降了许多贪婪的欲望”……
除了怀念故人，作者还怀念故乡。在“乡愁几许”等章节，作者对七星岩、北岭山、奇石河等等肇庆风景名胜，对李北海、六祖惠能、包公、全祖望、黎雄才等等肇庆文化名人，对素馨花、万年青、狗牙花等等肇庆花草，对方言、乡音等等肇庆风物，都寄予了或浓或淡的怀念之情。不说乡愁，乡愁却总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其中以《端城花如海》《寻找素馨花》《给你寄一张明信片》构思、情感与文采俱佳。
当然，作者还对故国传统文化有着自己的怀想与反思。如《月光如水，照着谁的缁衣》《学〈礼〉笔记：陈蕃扫天下》《传统文化话题：亲亲》《“毕业撕书”与“敬惜字纸”》《〈卷珠帘〉与中国风》《〈知音〉〈故事会〉与〈小时代〉的较量》等文章，都能从现实出发，回到对传统文化的现代际遇之思考，以及对某些社会现象的批判。再者，本书的怀旧与现实，并不截然对立。例如《愿天下情侣不再有泪如你》指出“这篇中学课文对于高中生的影响力：学过，老师总结了一大堆的文言实词和虚词，还有句式和段落结构，考完试就‘还给老师了’，记住的并不多……感动何来？！”结合现实的语文教育弊端，可谓一针见血。
而所谓“母性”，属于性情层面，在怀念故人的时候温婉慈悲真诚，即使在批判现实的时候，也尽量避免锋芒毕露，节制情感，化锋芒为温度，闪耀着母性母爱的光辉。前者如“人来人往”系列的文章，又如《水边的帕提曼》，老师加倍地关注沉默寡言的帕提曼，那些性格开朗的小姑娘们也主动关心她，想做她的朋友。鉴于帕提曼的困惑：“为什么我一定要和别人一起玩，打打闹闹的？为什么我一个人静静地呆着老师就认为不好呢？人为什么需要朋友？为什么他们三三两两的，一天到晚说的都是废话？”“我总是告诉帕提曼，你的笑容多么美啊，看见你的笑容，就好像阳光照在我的心上！你可以把这一片阳光送给好多人的啊，就好像把你精致的纸手工和签名设计送给她们一样，带给大家多少欢乐！”这样温暖的成长环境和老师的关爱教育，实在令人动容。因为我从小也是一个安静自守、不善言谈的人，如果我缺乏关爱，缺乏追求，也许会抑郁寡欢。后者如《教育案例的主角》对“高度独立”的孩子的尊重与包容，给他创设自由的空间。又如“作为家长，尊重孩子的感受，保护他学习的积极性，比花钱花时间自虐虐儿要合算得多。作为孩子，保持学习的积极性，享受学习的快乐，比盲目追求奖项加分，更有意义。”（《我儿子上过奥数班》）
再如“我们今天做父母也好，做老师也好，对于孩子习惯与品格的养成，要严格甚至严厉；但是对于孩子的个性发展，还是要多加关注与尊重，给予充分自由的空间。”（《虎妈的柔情你懂不懂》）这不能不说不是一个作为老师的母亲多年的教育心得与真知灼见。
另外，女性性别体认与反省大概也属于“母性”中的“女性”特征，《不做才女》与《不做丑女》两文就是其中代表。你看，“那些才女们之所以认为自己是才女，可能就因为缺少了一点点做女人的智慧，才让自己走上与美女对立的不归路。”（《不做才女》）“我们可能先天没有得到上帝的眷顾，长了一张平凡的甚至是丑陋的面孔，但是如果你不在后天修炼你的内心，丑永远是丑。与其喟叹自己没有美女的运气，不如及时修炼自己的内功，让自己因为可爱而变得美丽。”
最后，谈谈本书的闲话风的风格。
之所以说本书具有鲁迅《朝花夕拾》般的“闲话风”风格，是因为这本散文集题材比较散漫，乡愁、人际、书香、家教、校园、社会，均有所涉及，整合起来其实就是作者大半生的生命历程与个人自传，只不过是从六个不同方面去展开罢了。此外，其情感也比较闲散，仿佛跟读者诉说，希望跟读者交流，聊闲天，说闲话。综观之，全书的教师色彩比较浓厚，仿佛一位老师在课余跟大家谈天说地似的，时不时要求学生“这班友仔”发表见解，来条评论。
当然，作者在闲话的时候也不乏敏锐与睿智：“不作态，不矫情，却有着生于斯长于斯的安稳静好，那是熟悉的家园的味道。”（《端城花如海》）“岁月，对于城市而言，是日新月异的发展，对于人生，是日积月累的积淀。多年以后，城有了新面貌，人有了老味道。”（《北岭山镜像》）“当我们拥有说话的权利的时候，请慎重地选择我们说话的依据。”（《〈知音〉〈故事会〉与〈小时代〉的较量》）如此这般带着理性思辨与敏感体验的句子，仔细寻觅，仍能在书中找到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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