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第”现身记□ 樊灶淦
“将军第”门楼 潘晓晴 摄
事情要追溯到2009年秋，当年，笔者应邀与四会市文物普查小组下乡调查文物。闲谈时议论起清代年间四会吴氏三幼童（即吴应科、吴仲贤、吴仰曾）留美学习的一段史料佳话，人人为之动容，都为邑人先辈敢为人先的精神折服。想想看，一群年仅十多岁的幼童，远离父母，飘洋过海赴美求学，生死难料，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议论之间，我猛然想起，小时候常在四会北门直街附近玩耍，印象中有一座青砖古建筑物特别惹人注目，据传，屋主是四会一位身份显赫的富商，莫非是“将军第”遗址？我提议文物普查小组到四会城区北门直街实地寻访“将军第”遗址。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于是我们打道回府，驱车直抵四会镇北门直街。
车到北门直街内前行几百米，在一座拥有青砖门楼的古建筑前停了下来。我们仔细端详、审视门楼外墙，斑驳的灰漆中隐约可见“卢进军”几个饱满的正楷大字，豪宅结构布局独具一格，颇具堂皇气派。我们一群人在青砖门楼前指指点点，引来了街坊邻里好奇地围观。
听街坊们讲。旧时，这里是私人豪宅。“卢进军”是当时的商业宣传广告语。我们找到屋主了解青砖屋的来历。原来，青砖屋的主人确实是旧时四会一位颇有名气的富商，但主人早已移居海外。这里并非“将军第”遗址，只是我记忆一时“短路”，将“卢进军”误作“将军第”遗址。
次日，我神思萦绕，小时候在会城城厢（即现在四会城中街道城南区）街巷游玩，总觉得有一座青砖屋，尤其门楼悬挂着“将军第”几个正楷大字凸现显赫，路人常会驻足仰视，好奇遐想。这番情景总在我脑海里翻腾、浮现。我是“将军第”文物普查报料人，应该努力让“将军第”遗址洗尘现身。但由于年代久远，无论怎么调动记忆神经，也无法确定“将军第”遗址的具体位置。
一天晚饭后，我骤然想起，对于年届古稀且在“将军第”附近居住的老街坊来说，他们对那里的文物遗址应该是知情的。我想起比较熟识的梁老先生，他祖籍几代人世居四会，深谙沧桑世事，或许能够知道。我旋即与他联系。说起“将军第”，梁老先生的记忆闸门一下子打开了。原来，“将军第”就隐身在闹市里。以前，书有“将军第”的牌匾一直悬挂在门楼正中，彰显着主人历史上曾经的显赫荣耀。但在后来“破四旧”的喧嚣声中，屋主无奈地把“将军第”牌匾取了下来，所以“将军第”大屋也在人们的视觉里渐渐淡出，难寻踪迹。
几番辗转，我终于与“将军第”的现时主人——退休干部吴先生取得联系，核实了有关情况，然后向市文物普查小组汇报。几天后，市文物普查小组登门造访“将军第”，拜会了吴应科的宗族后人吴先生。“将军第”也因此撩开了她的神秘面纱。
吴应科故居，又名“将军第”，坐落在四会城中街道城南区南门直街内，现存青砖门楼和一座廊屋，门楼临街，高4.5米，宽3.3米，硬山顶，正脊灰雕花鸟图案，门楼围墙仅存小段，廊屋坐北向南，单间两进，砖木结构，硬山顶素脊，整个故居结构及装饰颇有几分岭南古建筑的风格特色。据吴先生介绍，吴应科故居原有门楼、围墙、两座三间两廊结构青砖屋，一座廊屋，门楼悬挂着长1.2米宽0.8米，用楷书体阴文书写的“将军第”木牌匾。当年“破四旧”期间，木牌匾被弃置，后来两座青砖屋也被拆毁，仅剩下门楼和廊屋。
百年沧桑说历史，“将军第”的身世和经历令人唏嘘，也让我们对故居的主人——邑人先辈吴应科更加钦佩。
据《四会县志》载：吴应科，原名天保，四会镇人。同治十二年（1873年）清政府选派第二批幼童赴美留学，14岁的吴应科应考入选，在美国先后就读于安道威学校、纽约州瑞萨莱尔理工学院、耶鲁学院（今耶鲁大学）。回国后安排进入福州马尾船政学堂继续深造，毕业后在北洋水师任职。清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北洋海军与日本联合舰队在黄海展开大战，吴应科随北洋海军旗舰“定远”号铁甲舰参加了海战，因战时表现出色，被清政府赏“杨勇巴图鲁（勇士）”称号，顶戴花翎。吴后来参加了辛亥革命。清宣统三年（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枪声打响，吴应科时任北洋海军署理巡洋舰队统领，被湖北军政府任命为海军总司令，督率海军抗击清军的反扑，成为武昌起义的功臣。
民国时期，吴应科先后出任海军右司令（海军中将衔）、海军部参谋、总统府咨议、接收威海卫参赞等职，1916年吴隐居北京终老。为表彰吴应科的功绩，家乡人在当时四会镇相魁铺（即现“将军第”故居旧址）兴建了这座门楼及廊屋作为吴应科故居，门楼悬挂“将军第”木牌匾。
梁老先生的牵线、市文物普查小组的寻访以及吴氏宗族后人的追述，终于揭开了“将军第”尘封已久的一段沧桑历史，引起了社会各界和历史学者们的关注。“将军第”的发现，也是研究吴应科生平史实的宝贵资料。吴应科和四会清代幼童留美中的“吴氏三俊”学成归来，均有建树。吴仲贤在外交事务上颇有成就，被称之为“中国侨务耆宿”；吴仰曾是中国第一代矿冶工程师。三人还被《四会县志》（1996年版）“人物”篇收编入载，成为四会邑人引以为豪的近代才俊先贤。2011年11月，吴应科故居“将军第”被公布为四会市文物保护单位，为四会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留下了一份宝贵的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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