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石榴□ 雍颐

久未联系的秦岭，突然在我手机的微信里冒出来，问我要地址，说是故乡的石榴熟了，寄一些给我尝尝。没过几天，故乡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让我意外的是还收到了一个价值不菲的飞利浦扩音器。

这几年断断续续从他的弟弟那里知道，他是怎样地挣扎在生意失败的泥潭里，不能翻身，人变得沉默寡言，但从认识他到现在这五年里，每年秋季他都会给我寄石榴，每次都还是两箱，从没有一句诉苦、抱怨，或颓废的话，也不愿跟我多说一句话。他不愿提，我也不敢问。这次我实在忍不住问他近况，谁知他回答得轻描淡写：“跟你说有啥用，你一没钱，你二离得远也出不了力。俺这破船还有三斤钉，给你买个扩音器还是可以的，你看你的嗓音都成破锣嗓子了，咋给娃儿们上课呢?”一口陕西口音普通话里，透着西北汉子的不羁和粗犷。

明明知道他在努力赚钱还款，独自默默地承受，却还拼命挤出点阳光试图温暖远方的我，任凭我百感交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我的感动和感谢，便戏谑道：“没想到你秦岭还有菩萨境界，自己未渡，先渡他人。”

四年前，我偶然认识秦岭兄弟俩，他们来封开的高速公路建设项目承包了短期工程。那时，我因为各种原因近六年都没回过陕西老家，不知不觉中，已把他乡当作故乡，只是偶尔难过想家的时候，不经意地朝着北方遥望，意外听到一口陕西家乡话，觉得格外亲切。他们兄弟俩也惊诧我的远嫁，看着我这南飞不归的离群之鸟，眼里瞬间充满怜悯之意，因为比我小几岁，便自然而然的叫我“姐”。在我盛情邀请下，他们来我家只吃过几顿我那生疏蹩脚手艺做的水饺和面条而已。

工程很快结束，兄弟俩临行前对我说：“以后又没人跟你说咱家乡话了。回不去，就随遇而安吧!”

然后，每年，没有约定，家乡的石榴却如约而至。

人这辈子，遇见的人很多，但最终能成为知心的没有几个，而称得上朋友二字的，往往因为欣赏彼此的好，懂得彼此的苦，情意日久弥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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