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红豆圈儿心
丁酉暮春,内人岁逢花甲之庆,婚迎珊瑚之喜。
喜庆之余,内人小心翼翼从珍藏的抽屉里找到当年那封特殊的“情信”:里面装有两颗红豆及一页信笺,又一起分享那幸福美好的时光!
只见信封虽已略有泛黄,但两颗“相思红豆”却依然油亮嫣红,一页信笺画满的“圈儿”却依然光彩迷人!
(一)
我第一次见到红豆,是恢复高考首届考进肇庆农机学校读书时,“五四”青年节与同班党团支部到风光旖旎的星湖活动。那天,风和日丽,我们从七星岩的东门进入星湖景区。
驻足岩前欣赏叶帅游览七星岩时留下的诗篇:“借得西湖水一圜,更移阳朔七堆山。堤边添上丝丝柳,画幅长留天地间。”
游览肇庆七星岩风景区,红豆树随处可见。郭沫若来肇庆考察,为七星岩美景所陶醉,特别对天柱岩的海红豆树情有独钟,欣然作诗《冬宿天柱岩》,后刻于天柱岩南登山路口石壁上。诗云:“七星落地上,天柱立中流。山多红豆树,窗对白凫洲。月下开菱镜,云间结彩楼。勾留过一宿,灯火是端州。”
我们班同学多数在山区农村长大,进城读书头一回游星湖。初登天柱岩,便觉步步美景,处处生情。南国红豆树,春暖花开,盛夏婆娑,秋后结果,深冬果荚成熟,纷纷散落地上,点点朱红,光色鲜艳夺目,耀眼得让人情不自禁。虽时值初夏满山绿,同学们还是来不及等到秋冬,就努力寻找往年散落在树林里的红豆,一经发现如获至宝,集体争相分享红豆真容。面对亲手采来的红豆,思念之情油然而生,作为首次远离家乡的游子,我们庆幸有缘来到了风光秀丽的星湖之畔求学,无比感恩远方的父母及师友们多年来不离不弃的养育之情。
(二)
第二次见到红豆是毕业前最后一次游星湖。时值1979年冬月,即将各奔前程,同学们难舍难分,便三五知己结伴重上天柱岩,登高望远,拥抱红豆树,寄情相思子。一见到红豆,便自然而然又吟诵起王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千古名诗。
纵阅古今,以红豆寄相思、传爱意已成传统。红豆盛产于南方,肇庆星湖不仅风光秀丽,更因此树成就了相思之地。这里的红豆树,被七星岩的相思浸染,被千年的山明水秀滋养,亦听惯了鸟语花香,静心梵音,大自然赋予它一种特质:所结红豆,质坚如钻、色艳如血、形似心脏,红而发亮,不蛀不腐,色泽晶莹且永不褪色。我们把采撷来的红豆捧在手心,清润细滑,倍觉精致可爱。作为恢复高考首届入学的幸运儿,我们面授红豆,感恩同窗陪伴、情谊永恒,祈盼吉祥如意、前程远大。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我毕业回到家乡被安排到县工交办,一年后调到新组建的县府办工作。一头忙碌工作,却耽误了终身大事。眼看乡下一起长大的同龄人,一个个成家立室、养儿育女,父母双亲盼儿媳带儿孙的念想越来越浓,弟弟虽已有了意中人,而作为兄长的我却八字未有一撇,依然形单只影。对刚跳出农门,在城镇谋生的男孩来说,不敢奢望高攀金枝玉叶,但愿找个有一份稳定工作,能相亲相爱、白头偕老的女生,就是最大的幸福。虽有许多好心人说媒介绍,却总是未找到自己心仪之人。
1981年盛夏,经玲姐穿针引线,我认识了在基层供销社工作的燕,初次见面,我就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当年山区交通不便,两人分隔20多公里,一月才见一次面。“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经过几个月的书信交往,我俩从相识、相知到相恋、相爱,对未来幸福都憧憬着美好的愿望。但是,不同条件环境下长大的男女,城乡差别却成了横亘我俩面前的一道鸿沟,无法逾越、无法再前进一步,这令我十分苦恼!是的,作为“乡下仔”,我上有父母,下有弟妹,七口之家在农村,仅自己洗脚上田,孤军在城镇打拼,又未有自建住房,如何赢得“街边女”的芳心。夜阑人静,反问诸己,“乡下仔”追“街边女”,门不当户不对,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苦恼时分我曾萌生有打退堂鼓的念头,但又心有不甘。
(三)
那年金秋,一派丰收喜人景象,又是一年星湖红豆时。我到肇庆短期培训,闲暇之余,又携友到星湖故地重游,第三次登上了天柱岩。红豆映在眼里,闪动着玫瑰般的光泽,让人心旌摇曳。与前两次不同,此次游湖登岩,我怀有浓郁真诚的相思,慨叹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为情所困,愁眉不展,期盼在心中,驻足择星亭。上问苍天,云卷云舒风不语;远问星湖,潮起潮落水无声;近问红豆,树叶轻摇无应答。自古疑问:“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驻足红豆亭,拜读红豆联:“红照西厢添爱慕/豆生南国寄相思”,低声吟咏,细细品味,好一个“寄”字了得,相思可寄,豆更可寄。于是我灵机一动,即时有了感悟,当天就用双挂号寄出了文章开头提及的那封特别“情信”。
成败在此举,聚散天有意,缘分命注定。我曾对红豆默默许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信寄出后,我盼星星盼月亮,心情焦急倍受煎熬,有度日如年之感,盼望她早回信让我早解脱。每天我第一个到县府大院传达室拿报纸信件,生怕她的来信被人截走。
两星期后的一天上午即将下班,我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她从那头打来了电话问:“您的来信很特别很有趣啊,就两颗红色的豆豆和一张画有大小圈儿的信笺,怎解一个字都无呢?”
我在电话这头慢慢地解释说:“豆豆和圈圈都有文字而且很有诗意,红色心形的豆豆叫相思红豆,产自南国风光秀丽的肇庆七星湖岩山上。两颗心形红豆寓意:心心相印、相亲相爱。”
“那圈圈呢?”她急不可待想知道圈儿的涵义。
我却不紧不慢,用诗歌吟诵的方式对信笺上的圈儿逐行逐字念给她听:
“相思欲寄从何寄,画个圈儿替。
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
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
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
月圆了又缺,月缺了又圆。
我密密加圈,你需密密知我意。
还有那数不尽的相思,将一路圈儿画到底!”
我接下来补充说:“此诗出自宋代才女朱淑贞的《圈儿词》,满纸或大或小或单或双的圈儿,表达了男女双方的眷恋思念和爱慕相思之情。”
“好了,知道了!”她先放下了听话筒。她那温柔敦厚的语气,道出了甜蜜,写满了幸福。
我也如释负重,终于解脱了。不管结果如何,我的心犹如星湖的秋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到了月底,她回县城休假,约请我到她家里吃饭。
听她后来说,当时收到这封不寻常的“情信”,打开一看很惊讶很好奇,两颗红豆捧在手心热乎乎的,犹如有一股暖流到了心底,兴奋不已。
回到县城,她先同家人征求意见,只有她妈委婉地说了句“可惜家在农村啊!”当县实小校长的爸爸却说“农村有什么不好,我当初不也是从农村出来。他能跳出农门进城入县机关就很出色。”她爸一席话给了她一个定心丸。
鸿雁传书,圈儿传情。相思红豆,帮我们解开了心结,给我俩的人生送来了幸福快乐的美好时光。1982年元旦,我俩报名参加了县城首次集体婚礼,满月后她调回县社工作,次年元旦生了个胖儿子,我俩恩爱有加,事业蒸蒸日上,1994年,我俩比翼双飞调到新建地级市云浮工作,退休后又回到红豆产地肇庆星湖之畔定居,颐养天年,现在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
35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丁酉年是我们结婚35周年,也是她花甲之年。酉鸡称凤,远在汕尾的邝兄精心雕刻“丹凤来仪”篆刻印章一枚聊表贺意,并附诗云:
丹瑞紫气来自东,凤鸾和鸣百花红。
来蜂成对蝶比翼,仪心如初方始终。
我也有感而发赋诗一首:
丁酉花甲又逢春,婚龄三肖乐天伦。
孙贤子孝家业旺,和顺门庭百福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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