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想念一只清水粽
●汤颢
不同的节日,像不同年龄的人。春节是位耄耋长者,头发白花花,胡子白花花,慈祥和蔼,总是笑眯眯的,肚子里有很多故事,喜欢慢慢讲给儿孙们听;中秋节是位阿姨,手很巧,会做很多好吃的,看着大家围坐在冒着热气的桌边,心满意足;元宵节,像一位清秀的姑娘,梳着一对长辫子,眼睛晶晶亮亮,在灯如昼、星如雨的夜里穿行,“笑语盈盈暗香去”。
我记忆里的端午节,是个彩色的少年。我所有关于端午的记忆,都是彩色的……嗯,又糯又香。
我生在湖北、长在湖北,如今生活安居于广州。我是屈原的“老家”人。读书认字之前,我和院子里疯玩的小伙伴们一样,并不知道这个节日后面有段沉甸甸的历史。端午节对我们来说,是天气热到终于可以穿裙子的喜悦,是和小伙伴比赛谁的五彩丝线蛋袋更好看的骄傲,是妈妈带回家插在门框上艾条的清香,还有,最重要的,是可以大吃一顿糯米的痛快!
湖北人特别爱吃糯米。清甜的长江水给了这里的人民强健的消化系统,所以我们可以从大清早开始,把外人看来“难以消化”的糯食吃进肚里。我们日常的早餐,糯米比例很高,几乎每个早点铺子上都有花样繁多的糯食:糯米鸡、酥饺(糯米炸好后裹上甜糖粉,又甜又软)、欢喜坨(不是餐厅里那种大而空的麻团,而是比拳头小的、裹满芝麻的小麻团)、糯米包油条、豆皮、烧梅(和南方的烧麦有很大不同,里面是满满的糯米、香菇,配上少许肉末,裹上又香又浓的黑胡椒)。到了冬天,家家户户都要囤上好多糍粑,方形的圆形的,厚的薄的,白糯米的、黑糯米的,一顿一顿地吃,当主食、当零食,可以一直从初冬吃到第二年初春。
端午节,给了我们一个名正言顺吃糯米的机会,因为粽子来了。
多年来,我走过北西南东,和汪曾祺老先生一样,对各地的食物都有兴趣,接受度也都比较高,就连豆腐花这样堪称“南北分水岭”的吃食,也都咸甜不忌。可唯独对粽子,我是坚定的甜味派、原味派——原因很简单,从小到大,我被武汉的清水粽和豆沙粽,宠坏了。
每年端午前后,粽叶开始飘香,位于汉口闹市区的那家甜食老字号总店就成了中山大道上的一道风景。每天天不亮,食客们就开始在店门口排队,长龙绵延好几站路。队伍里热闹得很,有住在附近的街坊四邻,也有赶早班轮渡从武昌、汉阳过来的“老武汉”,大家拉着家常,交流着“你买几个我买几个”,数着队伍等粽子。
地道的武汉粽子,和南方肇庆扎实的“裹蒸棕”比起来,简直是个秀气的小姑娘。首先,个头小,差不多两只才够一个手掌大;其次,香,是原原本本的米香、粽叶香,里面不加一粒碱、不加任何味料,粽衣一揭开,一阵清香啊;还有,它糯而不软。个头小,却精神,打开粽叶前,它是个抖擞的小三角,打开咬一口,呀,原来这般温柔。
长大后离家我才知道,我从小吃到大、吃了那么多年的端午清水粽和豆沙粽,原来浑身都是宝贝:必须是湖北恩施的粽叶、应城的糯米、罗田的板栗、洪湖的菱角,加上武汉的豆沙——这每一样,都堪称当地的顶配啊!这样的黄金部队集结,还需要加碱、加盐、加咸蛋黄、加荤油吗?当然不用!所谓“清水出芙蓉”,把清香还给粽叶,把原味还给糯米。“老武汉”拿到手,一看、一掂、一闻,就知道准头了,呵呵,借用一句时髦的话说: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粽子都有勇气叫“清水粽”。
豆沙粽,是在清水粽的基础上,加进比例刚好、甜度适中的绵豆沙,一口不空,两口不腻。这家老字号很有意思,“外购窗口”朝着热闹的街面,旁边是卖元宵粉(糯米粉)、绿豆糕、八宝饭、桂花酱和彩色凉糕的柜台。眼睛忙着看花花绿绿的柜台,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售卖声,盘算着买几十个清水粽、几十个豆沙粽,憧憬着把它们蒸熟后、剥开外衣、清香扑面而来的那一刻……这样又糯又香的记忆,点亮了我离家后的好多个初夏时光。
这些年,我总是忙忙碌碌,很少能在端午时节回老家。倒是有意无意,总在粽叶飘香的时节,在南方的超市、餐馆里,寻找老家那样清清爽爽的小粽子,却总是失望,只有各种肉粽、咸粽、碱水粽、蛋黄粽。无数人跟我说:尝尝吧,很好吃!
他们哪里知道,我的端午,不在嘴里,在心上。
有一年碰巧农历五月回武汉,碰巧路过这家老字号,看到蜿蜒的人群,突然醒悟,跳下车,走到店门口,买了满满三大袋小小的粽子,带回南方。
久违了,我的清水粽,我的豆沙粽。
回南方的路上我想起,其实小时候的我,并没有特别爱吃这些清水粽呀,怎么多年过去,它一直香到了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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