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红豆十分思念□ 石伯祥
人生有无数次的分别,下一站是否还能再见却是一个未知数,也许,这一次的分别就是永别。
20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下海”“跳槽”成为社会热词,深受年轻人追捧和践行。不甘寂寞的我,虽然没有下海经商的基因和本钱,也没有跳槽从新择业的能耐,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躁动,随着大流“跳”了一“跳”。从桂西北的三尺讲坛,跳到了千里之外的粤西北一个叫作竹子之乡的三尺讲坛,依然从事着教书育人的本行。我读师范时的恩师黄丕渊先生听说之后,放心不下,不顾古稀之年,毅然从他的家乡云南昆明乘火车来看我。老先生好似领导一样视察我工作的校园、审阅我的教案、逢人就征询人家对我工作和人际关系的评价,就差没召开座谈会了。三天之后,他叮嘱我好好工作,然后满意地结束此行返回昆明。
由肇庆到昆明的火车是下午,我便利用上午时间,陪同老师在星湖游玩。我们在湖堤上慢步,一边欣赏湖光山色,我一边向他讲述宋城墙的历史、包公的故事、端砚的文化和七星岩的传说……正当我滔滔不绝的时候,老师突然兴奋地快步向前走去,嘴里还抑扬顿挫地吟诵着王维的《红豆》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原来,他发现了不远处一株高大挺拔的相思树,那树干粗叶茂,错落的枝条向四周舒展,巨大的树冠形同一把大雨伞,在和煦的秋风中摇曳,阳光明媚,生机盎然。红豆正是成熟时,豆荚张开,晶莹的红豆现于荚中,一粒粒红豆,色艳如血,形似心脏,红而发亮。恩师兴奋地说:“这就是郭沫若诗中所说的星湖红豆树了!”接着又吟诵郭沫若的诗道:“七星落地上,天柱立中游。山多红豆树,窗对白凫洲。月下开菱镜,云间结彩楼。勾留过一宿,灯火是端州。”霎时,我感到自己先前的滔滔不绝的介绍,在老师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了。
突然,老师眼睛一亮,竟然在树下发现了两粒鲜艳饱满的红豆,他惊喜地捡起来,放在掌心,那神情犹如拾到了珍珠一样欣喜。一番把玩之后,他将其中一粒红豆交给我说:“一粒红豆,十分思念。”我把红豆轻握在手心,同时握住的,是恩师的那份关怀、鼓励与鞭策。
回到学校,我把那粒红豆放在书架的第二层,坐在书桌前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每当我伏案工作的时候,看一眼红宝石一样的红豆,仿佛恩师就在身边,他的谆谆教诲又在耳边响起……我与恩师的相识,是在读师范学校的时候,他是我们班的语文教师,也许是我比较喜欢文学,而且语文学习成绩较好的缘故,得到了他格外的青睐。周末的时候,他总是把我叫到家里,让我随意翻看书架上的各种书籍,还给我开小灶,同我讲学校课程没有安排的诗词格律等等。在老师的悉心教导下,我的语文成绩每次考试都名列全级八个班的榜首。
师范学校培养的目标是小学教师,毕业时,由于我的语文成绩突出,被破格分配到一所中学当语文教师。虽然毕业离校了,但老对我的工作还是时时关心,常常写信过问,我也常常写信汇报工作和生活的点点滴滴,多年以来,从不间断过。所以,当他听说我离开了原来的学校,跑到广东肇庆来的时候,放心不下,不顾年事已高,前来亲眼看一看才放心。
老师回昆明之后,我们时常通通电话。他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总在电话那一头重复着注意身体、注意加衣、注意饮食等等,让我感觉到沐浴在我身上的不仅仅是深厚的师爱,还有浓浓的父爱。天有不测风云。去年秋天,恩师的女儿,我的师妹突然打来电话说恩师辞世了,听到噩耗,我如五雷轰顶,一时呆若木鸡,无法呼吸……师妹说,其时老师半年前已经生病住院,为不影响我的工作,他不让师妹告诉我实情。老师走了,来不及告别,永远地离开。我们永远无法再见,多年前的星湖一别,竟成永别。我含泪凝望书架上那一粒鲜艳的红豆,它小小的身躯,承载着恩师对我的无比关爱,安放着我对恩师的无比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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