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文友吴卓贤
毛勇强
清明时节雨纷纷。在这个怀念先人、故人的时节,使我想起了已辞世多年的文友吴卓贤先生,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吴卓贤是化州市林尘镇山心村人。他出身于富贵人家,祖上和父亲都是读书人。他父亲吴健是解放前的高中毕业生,因为品学兼优,被化州一中聘请担任语文教员。高中毕业生教高中,在四乡八邻颇有名气,一时被传为美谈。由于其父博学多才,语文造诣较高,被人们誉为“活字典”。遗憾的是,解放后,他家被划为地主成份。祸由此生:吴健被打成历史反革命,被开除公职,被投进监狱。吴卓贤的母亲早已去世,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吴卓贤只好跟随在肇庆封开县教书的大姐生活。吴卓贤从小聪明伶俐,才智过人,记忆力超群,逗人喜爱。因此,家姐对他关爱有加,决心将唯一的弟弟培养成为出类拔萃,为家争光的男子汉。于是,卓贤在封开读书,开始了异乡求学的历程。小卓贤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故而读书“无所用心”,经常处于吊儿郎当的状态,但每到期中测验、期末考试,只是突击复习几天,便稳坐班中或全级的“第一把交椅”。更令人称奇的是,还在读初中时,他已学会了作曲、填词,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吹打弹唱,尤其擅长拉二胡、弹秦琴,还写得一手好字,真是多才多艺。小卓贤富有读书的悟性,如果一如既往地念下去,考上名牌大学应该是毫无悬念的,可惜“遗憾”也降落到吴卓贤的身上。读初二时,他和校长的儿子产生矛盾,后发展到拳脚相向。初中学生打架,难以分清谁对谁错。可是,卓贤的姐姐觉得弟弟有点难管,又得罪了校长,反复掂量,再三思考,来了个“缓兵之计”:让卓贤回老家,让风波过去后再复学。
也许这就是命运!
辍学后,坎坷、曲折已在“等”着吴卓贤。年仅15岁的他,回到久别的家乡时,成为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人。解放后,他祖上和父亲的房屋、财产已被没收,分给了贫下中农。吴卓贤真的成了“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的“无产者”。而且他父亲还在服刑,根本不知道儿子的情况。在村中好心人的帮助下,征得贫下中农的同意,卓贤在自家被没收的房屋的走廊搭了一个小棚架,作为栖身之所。从此,小卓贤成了生产队的一名小社员。虽然他按时出工,吃苦耐劳,但是由于年纪小,又是文弱书生,他的工分是社员中最低的。因此,竟然不能养活自己,常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天天处于半饥不饱的状态,有时靠村中有同情心的人接济,有时靠亲戚帮助,有时只好干起小偷的勾当。一次,他几天未正常吃过东西,在饥饿难忍的情况下,偷了生产队的几条番薯,结果被人赃并获。于是,小社员吴卓贤被五花大绑,挂牌游村,受尽了凌辱。这仅仅是苦难的开始。转眼到了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革”开始了,当时,吴卓贤24岁了,经过多年的积累,拥有了一批各类书籍,其中鲁迅先生的著作有几十本。平时,村中乃至外村有文化的人经常找吴卓贤借阅书本。曾几何时,吴卓贤以此为自豪!但在“文革”声势浩大、势如破竹的破“四旧”运动中,吴卓贤的藏书被红卫兵收缴,并被付之一炬,亲眼看到自己多年的藏书被焚毁,吴卓贤当众大哭,并与红卫兵论理。结果,他被送去公社收容所,管理人员问他:你为什么被扭送?吴卓贤幽默地回答:“犯了可恶罪!”关了一段时间后,公社有关领导觉得关一个毛头小伙,没有什么价值,而且还要管他的伙食(因为没有人为吴卓贤送饭),只好将他释放了。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1976年金秋10月,中共中央一举粉碎了祸国殃民的“四人帮”,吴卓贤和全国人民一样迎来了第二次解放,被人们称为“地主仔”的他苦难熬到了尽头。他父亲的地主分子的帽子被摘除,改称为社员,他也自然而然地成为社员。此后,父老乡亲、亲戚朋友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不再歧视他,还和他友好相处。吴卓贤觉得扬眉吐气,精神振奋,一改以前的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个性,变得朝气蓬勃,心潮澎湃。他将尘封已久的二胡找出来,邀约父老乡亲到他家作客,献上他的“拿手好戏”:《旱天雷》《平湖秋月》《二泉映月》等,大家听得如醉如痴,心花怒放,赞不绝口!
“打倒"四人帮",思想大解放!”是1976年响彻云霄的口号,吴卓贤也觉得人生的“第二个春天”到来了,可以放飞理想了。于是,他每天起早摸黑地辛勤劳作,经常到深山大岭砍柴卖,还发挥自己的专长,编织蔑货拉到化州街摆卖,省吃俭用,重新购买了一批书籍,如饥似渴地读书、写作。工夫不负有心人,短短的几年时间,他的《大嶂岭抒情》《丽山纪胜》《丽山走笔》《丽山石景》《化州三奇八景》《险过剃头的来历》等一批作品频频见诸报端,这些文章短小精悍,文采飞扬,带有浓郁的乡土味,为广大读者所喜爱。他还不时作曲、填词,硕果颇丰,《贺新年》《山乡巨变》等作品被省市报刊采用。在人才奇缺、文化断层的年代,能够取得这些成绩,已经非常了不起!因此,也引起了县有关部门领导的关注,县文化馆曾派人前往山心村看望他,对他身居山村,不忘写作的精神给予表扬,还给他送了一批书籍、采访本和稿纸,鼓励他再接再厉,辛勤耕耘,多出精品,使他受到极大的鼓舞。
此后,吴卓贤对自己充满自信,对生活充满信心,对未来充满希望。他曾经对我说:作为一个读书人,没有拿到大学文凭是一生的痛。1984年,他报读了中山大学中文刊授。一次,他去化州二中参加考试,由于他未老先衰,穿着土气,头戴大竹帽,手背关草袋,脚穿拖鞋,监考老师以为他是“闲杂人等”,不让他进考场。后来,吴卓贤从关草袋里摸出准考证,才消除了误会。凭着聪明、勤奋、毅力,三年后吴卓贤终于拿到了中山大学颁发的毕业文凭,圆了多年的大学梦。他曾自豪地对我说:与他一起报读的人数以千计,但是按时拿到含金量100%文凭的只有几个人!
有一年,我到山心村探朋友,这位朋友十分热心,满腔热情地介绍我与吴卓贤相识。其时,吴卓贤的生活状况已有了较大的改善:建起了三间平房,与刑满释放的父亲一起生活。吴卓贤特意带我到他的卧室兼书房坐坐,虽然是斗室,没有现代化的家具、电器,但收拾得十分整洁,充满书卷气:简易的书架放满了各类书籍,还有好几十本名著放在办公桌的两旁,只留一点地方写作。那位朋友说:吴卓贤对鲁迅十分崇拜,不仅购买了大量鲁迅的著作,还每天阅读,作了大量的读书笔记,鲁迅的很多名篇,他都倒背如流。我随手拿了一本鲁迅的著作,找到我曾经学过的《纪念刘和珍君》,叫他背开头的两段。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不差地背诵,真是滚瓜烂熟,使我大为惊讶,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后,我和这位“乡土作家”交上了朋友,偶有书信来往,他也专门去我老家探过我。那时,我刚从知青农场回城不久,在经济状况一般的情况下,也给予过他一些资助,主要是陪他到书店买书送给他。对此,他非常感激。
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一天,我收到一封寄自开封的信件。原来卓贤兄的家姐记挂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成家的弟弟,于是再度叫他跟随自己生活,还为他在剧团谋了一份临时工,使卓贤既发挥了吹拉弹唱的专长,又有微薄的收入。遗憾的是,也许是家庭的变故、生活的压力、风雨的人生,致使吴卓贤积劳成疾。1996年,这位带有传奇色彩的“乡土作家”不幸去世了,终年54岁。真是天妒英才,太可惜了!
吴卓贤先生,但愿你在天国一路走好!作为文友,我永远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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