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州疍家人文风情之三江湖夜雨十年灯□ 贾穗南
疍民的历史，是一部波澜壮阔的抗争史。 陈剑彪 绘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封建社会里，百姓奋起抗争是阶级矛盾爆发的必然形式。每当封建社会的统治者残酷剥削、压榨百姓时，百姓必定会奋起抗争，并以鲜血和刀戈回应他们。追溯疍民的历史，实际上也是一部波澜壮阔的抗争史。
旧时，疍民终年浮荡于水上，以舟为家，居无定所，深受封建社会统治者的压迫，饱受社会的歧视，被视为“贱民”。他们除了需要缴纳日常的税课外，还要承担名目繁多的种种附加税。统治者滥征妄取，不一而足，引发了疍民们多次拿起武器，进行反抗斗争。南宋之后，疍民反抗封建社会统治者的斗争，更是不绝于史。
在老一辈疍民传下来的故事里，总是高兴的时候少，悲凉的事情多。自幼生长在西江河边的一位姓彭的疍民对我说：“讲起疍民的反抗史，真有一匹布那么长。”他小时候没有读过书，从小就帮父母亲打鱼，常常听父母亲讲一些疍民深受苦难、奋起抗争的故事，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年长的疍民非常健谈，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了一段故事：
鉴于疍民易于为乱，明王朝统治者遂将他们收编为水军，改造为防乱治乱的力量。史载：明代洪武十四年（1381年），四会大罗山瑶民武装攻打肇庆府城不克，被肇庆千户徐旺率军击败。随后，肇庆千户徐旺与南雄侯赵庸联合镇压疍民起义，收编疍民首领“铲平王”的属下约一万人为水军，设置肇庆等地水哨。肇庆水哨属肇庆卫管辖，故又称为“旗军哨”，后成为两广总督直辖的肇庆水师营。
话说明代正统十三年（1448年）九月，广州府南海县（今佛山顺德）疍民黄萧养持械越狱后，带人攻入广州兵械局夺得兵器，聚众举行起义。一个月内，起义军发展到一万多人。次年五月十三日，黄萧养率领起义军集结于横江二龙山（今顺德勒流龙眼村），祭旗誓师出征，自号“天威将军”，一举攻下桂洲、逢简、大良、马齐、龙江、新涌口等地。接着，黄萧养又率领水师500余艘战船，直趋广州城下，进逼南门。明军总兵张安率领水师从广西前来镇压，起义军分乘300多艘战船迎击，明军败退至沙角尾，起义军紧追不放，大败明军，总兵张安落水溺死。明军都指挥使王清率领5000余人和200艘战船从高州前来增援，至沙角尾，水浅搁船。起义军装扮成逃难的平民，乘着小舟，载着柴薪、鱼盐等物，迎面划去。都指挥使王清蒙在鼓里，没有戒备，被起义军截击并俘虏，所率队伍亦被消灭。
随着军事上的胜利和队伍的发展，黄萧养在大良（今顺德）建都，以广州城南的五羊驿为行宫，建立“大东国”，自立为“顺民天王”，改元“东阳”，册封文武官员100多人，拥众10万余人以及1000余艘战船。后来，黄萧养率领起义军一万多人进攻肇庆府，并与明军守将参政戴弁于西江羚羊峡口决战。据《高要县志·军事·战事纪略》载：高要疍民吴大甑等聚众万余人，响应黄萧养起义，占据杨梅、大幕、清泰、上下仓等地，并接受黄萧养的大东国封职。泷水（今罗定）瑶民赵音旺自称“天贤将军”，率领瑶民举行武装起义，张旗鸣鼓，进攻泷水、电白等县。接着，吴大甑和赵音旺联合攻打肇庆府城，广东都督董兴遣广东都指挥武毅领军驻扎井黄、迳口镇压，俘杀吴大甑及部众五千余人。吴大甑余部不愿意投降者，便散入四会、广宁等地。
以疍民为重要力量的起义军发展如此之迅速，绝不是偶然的。在封建社会，地方官员贪污勒索，疍民不堪其扰。疍民终年居住于船艇以捕鱼为生，却课以重税，再加上地主豪强敲诈盘剥，无所不用其极。广大疍民遭受多方的压迫和欺诈，被逼得走投无路，故黄萧养举行起义后，疍民们便纷纷驾舟前来参加起义，在起义军中形成了一支强劲的水军。
黄萧养的起义也让明王朝统治者认识到，地方官员贪婪攫取，奢侈腐化，盘剥百姓，民不聊生，矛盾激化，是导致百姓反抗不断的导火线。为此，朝廷采取刚猛措施，严厉整顿吏治。景泰二年（1451年）一月，朝廷命令广东左参议罗崇本整顿吏治，如果发现所属文武官员纵容豪强坑害百姓、霸田夺产而致使百姓无力缴粮纳税的，文职六品以下官员可以直接拿问，五品以上官员则具奏拿问，依律议罪。接着，朝廷又实行均徭法，按赋税轻重、人丁多寡负担徭役，还把上至德庆、下至沙口的西江河段划给疍民，免税捕捞鱼苗，这些都是起义军付出深重的代价后换来的。
正是因为持续不断的奋起抗争，疍民们原本残酷的生存状况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改善。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民国政府也出台了《查禁压迫歧视疍民》的通令，在列举疍民多有被压迫的同时，勒令地方各级政府不得出现禁止疍民船只泊岸，有病不准延医诊治，提出尊重疍民婚嫁习俗等具体内容。
1949年以后，人民政府更是制定了一系列保护疍民的政策，确立了疍民们的政治地位，疍民们成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中的一员。期间，疍民们被组织起来，他们成立渔业公社、水运公司、第二运输公司和轮渡公司等集体单位，在政府的领导下有组织地从事捕捞、运输、水门养殖等方面的工作。再后来，疍民们陆续搬迁到岸上定居，和陆上人家一样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新居，从此告别了昔日居无定所的漂泊生活，精神面貌和生活质量有了质的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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