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过后又相思□ 谢健江
都说星湖的红豆最有情，惹起了我的曾经。
结婚三十年了，书架上那小半瓶红豆，一直摆放着，心底实在忘不了，此物最相思。
有一种缘分，遇见便是无悔。我与莉莉相识那年，同时在一个单位报到，又都未婚，在一段时光里，就这样默默地关注。我们虽然很少说话，但是双目对视，就读懂了对方，心里是暖暖的。
平时，单位活动不多，那次组织去星湖旅游，来到了红豆树下，莉莉想采摘，总是够不着，我主动地帮她一把，扯下了一大片，腼腆的她顿时高兴了，脸上闪过一片如红豆那样的红晕。
撒落地上的红豆不少，我便偷偷地将红豆向她抛去，她以为是树上掉下的。
我说，这些豆，红得可爱，但质地坚硬，又不能吃。
莉莉听后，笑了，那笑容十分好看，她若有所思地说：“这树叫相思树，这豆叫相思豆。”
我顿时惊呆了，“相思子？红豆？王维的《相思》原来写的就是此物？！”
相思，对于我而言就希望常在眼前。回去后，莉莉用小瓶子把红豆装了半瓶给我，我摆在书架上与书相伴。我知道，红豆与珠贝玉石收藏比较，不需要矫情，随意摆放。那种不在意，却又让我注意，特别是形似跳动的小心脏。
瓶子装着情意，她不言，我不语，只用心去领会，只用眼去品味，那滋味带着缱绻，从彼此心灵深处滋生着相思，红豆，只一颗便是醉了。何况，我认为人生最美妙的事，莫过于认识她，有她暖暖地住在心底。
记得那年植树节，我与她种了紫荆树，同事笑说，种植同心树，不再相思苦。他们似乎看出我俩之间好像有点特别，但又说不清，道不明。
第二年，紫荆花还未开，我结婚了，新娘不是莉莉。
这一刻，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莉莉的眼睛。不是说她的眼神充满美丽，也不是说她的眼眸深邃，而是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我。我看过带有“黑嘴”的红豆，俗称“情人的眼泪”，真担心，她也会流下像红豆一样的泪珠。
莉莉没有我想象中的脆弱，她的内心，像色泽晶莹的红豆，在瓶子里盛着美好。
那天很晚了，朋友八哥的小说《刘求》急着往省里寄稿，要求打印，我想到了莉莉，她注视着我，二话没说，同意帮忙。她走出家门，我听到了她母亲的声音：“太晚啦，莉莉别去了！”
办公室里，依着静静的秋夜，任思绪蔓延。有些缘来过，总会在心里留下刻骨的痕迹，或忧思，或怀想，或惆怅，或美丽，都是值得珍藏的一种情怀。当然，她打字的撞击声，仿佛红豆撒落在地，反弹而起，冲击着我的心扉，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因为，莉莉跟我说，她要调去省城，准备嫁人了。
人生啊，有情有义有念，心就不会孤单，相信这世间最终所有的相思，都是岁月最好的沉淀。
我与莉莉从来没拉过手，临别也没握手，只用目光牵挂着，而她的目光如发亮的红豆，缠绕一丝悠忽，也许这就是深情款款，深谙珍重。
绮梦醒来人已去，相思没个安排处。我与莉莉的相思从此在失联中漫游，偶尔看一下书架上酸楚抑或喜欢的半瓶红豆，也会打开看看是否豆已腐色已淡，没想到，色艳如血的神韵依旧。半瓶子透明，装着无悔的故事，一颗相思子，回荡沉寂的心声。
转眼，三十年过去，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莉莉重逢了。
我趟过经济部门的滩头，而她，是一名检察官，带队来肇庆公干时居然联系上我，相约在茶室饮茶。
当年，我向天空抛洒红豆颤抖的手，离别时欲握而又终未握住的手，这一次相见也没有握手。不管怎么样，分别三十年又终于坐在一起，两颗心如红豆那样不断地碰撞着。
我们没有回忆于事无补的过去，也没有倾诉衷肠，只是分享她三十年来生活的阳光。因为昨天固然美好，但今天更值得珍惜。
红尘里行走，风雨中奔波，有难忘的时光，有入心的风景，浓了人生的思绪，也醉了我与她各自的流年。
她的眼神还是注视着我。忽然，她说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我给你的半瓶红豆，还在吗？”
这时，我仿佛一下子被浪拍打着心岸，说那半瓶红豆，依然如故，不蛀不腐，永不褪色。
她很平静，嘴角微微一扬笑说：“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
我诧异地看着她，脑海里泛起了思潮，莉莉给我的不是红豆，而是一双眼睛。
她的眼睛，注视着我一生；我的相思，过后又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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