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花开欲燃时
□刘付晓琦
杜甫有名句“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背。此诗为杜甫在早期流亡所作，在国破山河在的离乱时代，还能写出这样清丽暖融的诗句，可见春光之美。
说到春天，我最先想到的就是紫荆。在总角之年，我便已非常喜欢紫荆，尤其喜欢学校宿舍楼前的那棵。
那时我们一家人还住在学校里，教师宿舍楼前便是学生宿舍，我很好玩，午饭过后总是爱往学生宿舍跑。住宿生有规定是不可爬树的，但我不是住宿生，加之我的父母又是老师，便经常“有恃无恐”地蹿到树上拈花折叶。
这棵树长相奇特，并不似其他树般往上长，它只有在靠近根部那一小部分是趋上的，而其余的部分则是侧躺着长，就像频繁出现在文人画中的“歪脖子树”，它是可爱的。
冬春交际，紫荆花一盘一盘地绽着，几乎看不见一丝绿色，像是天上的粉霞落到了树间，在枝头极之明艳。这个时候如能躺在树上得是多大的惬意！花香融融，花色燃燃，蜂蝶相舞，呼吸间满是洋洋的懒意，若是无事，我能在树上躺一个下午。
紫荆的花蕊是能吃的，细长的蕊，粉白润亮，末头沾着一点黄绒绒的花粉，就像昆虫的触角，甚是可爱。轻轻折下一细枝蕊，掐去花粉，放在齿间细细地嚼，轻酸微甜，就和紫荆的花香一般。
有时树下会站着一些眼巴巴的同学，满脸惊讶、好奇地张着嘴，有些甚至从地下捡起尚未完全的一朵，吹去泥土，也将花蕊折来嚼。
紫荆最美的时候，不是在它全绽时，而是在它未绽初凋的那些日子。我的母亲也是极其喜爱紫荆的人，她时常牵着幼时的我的手，定定地站在树前，数着掉落的花或是花瓣，叹道：“宝贝，你看，花雨好美啊！”是的，紫荆的凋零并不是像其他花那般，红颜老尽才凄凄婉婉地从枝头飘下，紫荆掉落是充满诗意和美感的，就像一位风华正茂的名媛从台上走下，走进生活里，美丽的容颜并没有消减，只是更安婉、更惬意。仍旧艳丽的花或花瓣静静地卧在凉润的泥上，远远望去，就像是铺上了柔软的地毯。树上一团争放，地上一片静好，这样的景可以算得上至美了。
八年前，我的童年随着那棵“歪脖子”紫荆的倒下而画上了句号。那时我们一家人已搬出校园，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双层楼，学校也修建了一栋新的宿舍楼，树旁没有了叽叽喳喳的闹声，也没有了因好奇而捡起地上的花来吃的小孩。
新家旁没有紫荆，但是有一棵花香清雅的柚子，它长得很高很直，我完全爬不上去，也不再适宜爬上去。
那个暑假，当我还在北京消受着灼烈的太阳时，湛江刮了很大的一场台风，铺天盖地，扫荡了一切有些年岁的树。当我回到家里时，母亲告诉我：“学校宿舍前那棵紫荆倒了。”倒了。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情绪波动，只是默默地骑着自行车去往那个已经是十分寂静的角落——那里早就野草丛生了……
上了大学，校园内遍植紫荆，粉的白的紫的，占尽春色。眼前又浮起那棵“歪脖子”紫荆，它似乎总是静静地开，静静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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