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粪厂恶臭不散 村民睡觉要戴口罩吴川两家鸡粪处理厂因污染问题被多次曝光,村民持续两年投诉收效甚微

南方都市报 2020-12-15 06:08

[摘要]吴川两家鸡粪处理厂因污染问题被多次曝光,村民持续两年投诉收效甚微

三浪迅发鸡粪环保处理厂内,鸡粪平铺在车间地面发酵。

盖有11个村民小组印章的投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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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已经因为鸡屎味上过两次电视,还上过广东民声热线栏目,整改了一年,情况还是没好转!”广东湛江吴川市樟铺镇石狗塘村村长老李说,隔壁三浪村的鸡粪处理厂散发恶臭,严重困扰这一带村民,投诉持续两年不绝。

养鸡是三浪村的主要产业,为解决养殖户露天暴晒鸡粪产生的污染问题,两三年前村里相继开了两家鸡粪环保处理厂。然而,为解决污染问题的鸡粪处理厂,却成了更大型的污染源。

2019年年底至2020年年中,广东广播电视台等多次曝光三浪村鸡粪处理厂污染问题,随后广东省生态环境厅及湛江市生态环境局、农业农村局亦多次作出回应,承诺高度重视并责令相关企业整改。然而,邻近多个村庄村民反映,直至现在,村里依然恶臭难忍,只好再次向媒体求助。

村民投诉:

不戴上口罩,连睡觉都没法睡

屡遭投诉的两家鸡粪处理厂位于吴川市樟铺镇三浪村。该村共有养殖户49户,存栏种鸡约120万羽,每天需处理的鸡粪超100吨。成立鸡粪处理厂初衷是为了解决污染,希望通过集中处理鸡粪并发酵生产有机肥,实现可持续循环。不料村民反映,集中处理的鸡粪反而产生更加强烈的恶臭,邻近黎村、石狗塘村和林官铺村等也纷纷遭殃。

12月10日,南都记者实地走访三浪村一带村庄,现场并未闻到明显鸡粪臭味,然而村民纷纷诉苦。“正好今天这会好点,最严重的是在晚饭时间,不关紧门窗的话,根本吃不下去!”年过六旬的通叔是黎村村民,他家距离鸡粪处理厂约300米,“特别是吹北风的时候,不戴上口罩,连睡觉都没法睡!”通叔说,年中整改过后,鸡粪扰民情况曾经“好过几天”,但近来又几乎日日如此。

石狗塘村石狗小学距离鸡粪处理厂不到800米,正在操场打闹的学生们也争先恐后地描述,“很臭的!有时早上也会有”。一群五年级的小学生告诉南都记者,自从疫情后复学以来,臭味从未消停,有时老师甚至不得不关门窗上课,学校的教务主任也证实了这一点。

在石狗塘村活动广场,村长老李及几十位村民反映,“我们村很少人养鸡的,以前各家各户处理鸡粪,根本不至于这么臭”“鸡屎厂打着环保的旗号,实际上是最大的污染源”……老李表示,村民投诉两年以来,情况始终没有明显改善,除非领导到村巡查,当天臭味便会短暂消失。

村民还向南都记者展示了一份投诉信,其中详述了两年来投诉及整改后的情况。信中形容,距上次整改承诺4个月后,情况“没有一点改变”,落款处加盖樟铺镇共11个村民小组的印章。

过往整治:

部门多次整改,检测一度达标

南都记者关注到,自从2019年11月媒体报道三浪村鸡屎处理厂污染以来,相关职能部门多次以发文答复、召开群众代表协调会、回应媒体等多种形式通报整改情况。

2019年12月10日“广东民声热线”节目上,湛江生态环境局局长关卉强调,要引导周边群众积极参与监督整改效果,最终要以周边群众满意为目标,而不是以数据为目标。

2020年2月15日,吴川市樟铺镇政府在整改落实情况通报会议记录中指出,当时整治成效仍不够理想,两家鸡粪处理厂需停工停产整改,直至达标验收通过。

据湛江市生态环境局吴川分局通报,至2020年3月,三浪村大小两家鸡粪处理厂分别投入310万和185万元,完成生产车间密封改造和物料输送密封通道建设,并升级改造废气治理设施,臭气污染问题整改取得明显成效。多次废气监测结果也显示,两家工厂臭气浓度值达标。污染物指标值也均达国家排放标准。

而今年6月1日,三浪村鸡粪处理厂因臭味依旧扰民再次被曝光。报道中,湛江市生态环境局吴川分局副局长戴其实回应,臭味持续与企业管理和调试运行的漏洞有关,将进一步落实企业责任,加强监管。

时至2020年12月,村民投诉仍在持续。

记者调查:

工艺有差距,有发酵车间设备简陋

为什么明明做了整改,村民却说“没有一点改变”?

南都记者深入走访发现,两家鸡粪处理厂从生产工艺、环保设备到车间环境都有较大差距。三浪迅发鸡粪环保处理厂(简称“迅发厂”)和广东长宏鸡粪环保处理厂(简称“长宏厂”)仅相隔一条小路,厂房都用铁皮搭建,迅发厂的规模看起来比长宏厂大得多,也是先建成的鸡粪处理厂。记者走访当天下午3点,两家厂内都没有开工迹象,在工厂附近,也未出现明显臭味。

当南都记者走进迅发厂不到10米,便不约而同冲出厂门外,浓烈的臭味让人不住咳嗽、干呕、流眼泪。更换口罩调整呼吸再次进入,南都记者发现,厂内生产情况与整改通报情况有所不同。其中一个发酵车间目测有两三个篮球场大小,设备简陋,封顶铁皮甚至有不少洞口漏下自然光,厚厚的鸡粪直接铺满车间,几个静态平台把鸡粪晾干,现场未见工人作业,弥漫的臭味让人窒息。

南都记者发现,通报中所谓投资了310万元的“生产车间密封改造和物料输送密封通道建设”不见踪影,巨量鸡粪依然采用平地发酵工艺,仅在车间一侧建设了一套化学净化设备,车间多个大门敞开,每个出口处都能闻到恶臭逸出。

然而,规模较小的长宏厂情况却不同。长宏厂一名相关负责人主动带记者进厂参观,尽管厂内也弥漫着些许发酵气味,但浓度相比三浪厂淡得多。“这是我们投资了将近400万建造的密闭式禽粪高温发酵罐,以及密封的排气管道”。在长宏厂发酵车间,南都记者未见任何裸露发酵的鸡粪,3个巨大金属罐状设备正通电运转,该负责人说:“我们是在环保局的指导下建厂,除了这些环保设备,生产工艺仍在不断升级。产量不达对面厂的十分之一,每吨成本还高出50元。”该厂相关负责人介绍,设备采用活性碳物理方式除臭,造价及维护成本都比化学净化设备要高得多。

企业表态:

正筹备厂房密封化改造

在吴川市三浪迅发畜牧科技有限公司,南都记者见到了负责人陈先生,其同时担任三浪村村书记。他说企业一直致力于改善鸡粪污染问题,承认过程难以一步到位,难免产生臭味。在相关部门责令下,已经完成4次整改。主要措施是工厂增设末端化学除臭设备,保障排放对人体无害。工厂采用平地发酵技术,目前还对部分设备和工艺进行整改,比如考虑引进密闭的罐式发酵设备,厂房也准备重新搭建成封闭式的。

对于村民屡次投诉的臭味,他表示自己在村里很少闻到,基本上没有,辩称“现在投诉的都是石狗塘村村民,只因村相邻的一些其他纠纷没有处理好。”然而南都记者向其他邻近村庄村民求证,得到的情况反映与石狗塘村村民并无二致。

村民质疑

回访满意率百分百,直呼“作假”

就村民投诉,12月10日,南都记者前往湛江市生态环境局吴川分局了解最新进展。电话中,该分局张副局长称正在就医,并委托一名杨主任转述情况。经过沟通,杨主任承诺次日致电接受采访。然而截至发稿,南都记者尚未收到相关人员的来电。

经过进一步联系,12月11日,吴川市委宣传部向南都记者发来情况说明。回应指出,2020年6月8日下午,湛江市生态环境局吴川分局、樟铺镇政府组织鸡粪处理厂附近的9条村村民代表,以及三大村委会的干部现场检查臭气整治情况。回访采用问卷调查的形式,收回调查问卷23份,其中17人认为4月份以来已没有闻到臭味,4人认为只是偶尔闻到淡淡臭味,均对整治情况表示满意。

“一个村2000人,发23份问卷调查?这不是弄虚作假吗?”石狗塘村多名村民表示,从来不知道自己被谁“代表”,连村长也表示不知道是谁参与了此次问卷调查。

吴川市委宣传部的以上回应中还指出,在回访现场,石狗小学校长表示自4月份复学后,也没有出现过学生受臭气污染影响上课的问题。然而采访当天,在石狗小学,该校校长表示不方便接受采访,并示意让记者采访学校教务主任。该校教务主任表示,学校原有学生过百人,由于臭味导致不少学生转校,现余不到70人,不少老师也因忍受不住臭味而离职。“确实有轻微改善,但不明显,最近上课还是不时要关门关窗。”

以上还回应指出,由于各方监管到位,近两个月来,已经没有接到村民投诉。下一步,相关部门将继续加强监管,要求迅发公司鸡粪处理厂的升级改造作业规范操作,防止废气发生外泄。

12月11日晚,石狗塘村村民向南都记者发来多张截图,记录9月至11月村民多次电话以及短信形式投诉。12日晚,村民通叔深夜致电记者:“现在整个房间都是鸡粪味!”

采写/摄影:

南都记者 叶晓文

李冠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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