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夫人与征侧征贰
郑显国
冼夫人是我国南北朝时期，岭南地区杰出的俚族女首领、巾帼英雄。征侧、征贰姐妹俩，与冼夫人同是越女，即是东汉后的俚女，她们虽同族，但因她们不同的禀性和素质，她们所走的道路和结局，对历史的影响也绝然不同。笔者就两者的禀性品德，以及社会文化诸因素分析其因果关系。
一、冼夫人与征则、征贰的族属
征侧、征贰是东汉时交阯郡（今越南北部）麊泠县人，对于她的身世，《后汉书》“列传”曰：“征侧者，麊泠县雒将之女也。”这即点明了她们籍贯，也点明了她的身份和族属。雒即雒越，越族之一支，主要分布在广西邕江流域和越南北部红河流域一带，《旧唐书?地理志四》载：贵州郁平县（今玉林市西北），潘州茂名县（今高州市）为古西瓯地、骆越地。冼夫人部族地域在粤西、桂南，其故里在今电白山兜丁村，故也属骆越族。在先秦至汉，征侧、征贰部族与冼夫人部族都同属骆越族。《隋书》、《北史》本传所说冼夫人的世居南越是泛指广东、广西、越南北部一带，是与诸越族同义，自汉武帝平南越国后，“越”、“南越”的称呼逐渐不见于史册。
到了东汉，“俚人”的族称在史册上代替了原来的“西瓯”、“雒越”诸越族。吴人万震的《南州异物志》称：“广州南有贼曰俚，此贼在广州之南，苍梧、郁林、合浦、宁浦、高凉五郡，中央地方数千里”。这段文字不但道出东汉至三国越人称俚了，而且说明了其地域之广。所称的苍梧、郁林、合浦、宁浦、高凉五郡，其地约为广东西部、西南部、广西东部、中部、东南部。除此之外，儋耳即今海南也有俚人。晋张华《博物志》亦载：“交州夷名曰俚子。”交州包括交阯诸郡地，即今越南北部。《后汉书?南蛮传》载：“建武十二年，九真徼外蛮里张游率种人慕化内属，封归汉里君”。九真是交阯的南邻郡，可见征侧、征贰也是俚人，冼夫人故乡在高凉，其族属是俚族无疑，志书对此多有记载。可见，征侧、征贰与冼夫人同属一种族是确实无疑的。
二、征侧、征贰其人
对于征侧、征贰的身份，前面已说过，是县雒将之女。雒将是指雒越族的地方首领。对于二征的主要史实及禀性《后汉书?南蛮传》有一段记载：“（建武）十六年（公元四十年），交阯女子征侧及其妹征贰反，攻郡。征侧者，麊泠县雒将之女也。嫁为朱鸢人诗索妻，甚雄勇。交阯太守苏定以法绳之，侧忿、故反。于是九真、日南、合浦蛮里皆应之，凡略六十五城，自立为王。交阯刺史及诸太守仅得自守。……（十九年）马援破交阯，斩征侧、征贰等，余皆降散”。从此记载看出，征侧因不满交阯太守苏定的法令和征调太重，而引起苏定要法办她，从而引发征侧的愤恨，及举兵反叛。
对于征侧、征贰反叛的过程，光绪《高州府志》卷三“舆地三”有一段记载：“案，郑县志云《后汉书?马援传》交阯女子征侧及女弟征贰反，攻没其郡，九真、日南、合浦蛮夷皆应之，寇略岭外六十余城，侧自立为王。于是玺书拜援伏波将军，与楼船将军段志等南击交阯，军至合浦，段志病卒。召援并将其兵遂绿（陆）海而进，随山刊道千余里，（建武）十八年春，军至浪泊上，与贼战，破之，斩首数千级，降者万余人。援追征侧等至禁谿数败之，贼遂散走。明年正月，斩征侧征贰，传首洛阳。注越志云，征侧兵起都麊泠县，及马援讨之，奔入金溪穴中，二年乃得之。案，禁谿乃注金溪即今岑溪县也，有地名金峒最险，与信宜接壤。”
从这段记载可知，征侧征贰是从交阯麊泠县起兵叛乱的，很快攻克交阯郡，一路向东杀来，一年多里，竟攻克六十余城，打到了合浦郡的高凉县地。二征军事这么顺利，除了她的“甚雄勇”外，主要是因为“九真、日南、合浦蛮夷皆应之”，交州这一带是她的同族，她的叛乱得到他们响应支持。
征侧攻克合浦郡县后，在合浦自立为王。因此，震动了东汉朝廷，任命马援为伏波将军，与楼船将军段志等进攻征侧交阯叛军。十八年春，马援陆海两路并进，从合浦开始攻到浪泊，打败了征侧叛军，斩首数千人，万多人投降。征侧等向广西岑溪败退，马援挥军追击，从吴川梅菉率水师登陆，从高州信宜一路追至岑溪县。征侧的交阯数郡兵虽雄勇，但终归抵挡不住训练有素的汉朝中央大军的攻击而节节败退，最后退守岑溪最险要的金溪洞穴中拒守。建武十九年正月，东汉军终于攻入金溪穴中，斩杀了二征，并把首级上送京都洛阳东汉朝廷。征侧叛乱首尾三年终于平息。
三、冼夫人与二征不同的历史作用析
冼夫人虽与征侧、征贰同属俚族，但她的历史却是另一种永垂史册的面貌。冼夫人是俚人首领，她历南朝梁、陈和隋三朝，自6世纪中叶至7世纪初长达半个世纪多驰骋于岭南大地，一生顺应人民群众要求全国统一的愿望，拥护国家统一，反对分裂割据，先后协助朝廷平定军阀豪强侯景、欧阳纥、王仲宣叛乱，主张民族和睦，为保障岭南地区长期和平安定，促进社会经济发展以及俚汉民族的融合作出了重大贡献，三次受朝廷册封，陈朝封她为中郎将、石龙太夫人，隋朝封其为宋康郡夫人、谯国夫人，开幕府、置长史以下官属，给印章，听发部落六州兵马，若有机急，便宜行事。获得了封建社会其他妇女所不能获得的最高地位和荣誉，受到时人和后人的景仰和崇拜。
何以征侧、征贰与冼夫人同是越女俚人，却有截然不同的表现？前者好反叛，与朝廷对抗，后者反对分裂，与朝廷保持一致，维护统一，维护民族团结，推动社会进步，笔者认为原因有二：
其一，禀性不同。从高凉（粤西）至交阯（越南）广大地区在两汉至六朝虽同属一种族，风俗习惯相同，但是，由于相隔辽远，人的禀性，性格却不同。高凉俚人是“好相攻击”（见《隋书?谯国夫人传》），而交阯俚人是：“寡义，好为祸乱”（《晋书?陶璜传》卷五七），“人怀异心”（见《水经注》卷三六引）、“远怀逆志”（见《安南志略》卷四），交阯俚人生性好反，不服朝廷。二征正是这种禀性、品行。当汉官太守要法办她时，她就发动俚人反抗、叛乱，其目的不只是摆脱官府的桎梏，而是占地为王，一直攻掠到粤西、桂南大片土地，自立为王思想较浓。而冼夫人生性善良、仁慈，具有爱民如子的贤慧思想品德，她千方百计保护部族民众不受战火祸害，让其过安稳日子。因此就利用首领的权力反对分裂，反对割据，拥护国家统一，她这样做用她的话说是“唯用一好心”，就是为民着想。
其二，文化教养不同。冼夫人向往汉族先进文化，努力学习汉文化，“善读阃外春秋”，受封建儒家文化思想影响较深，尤其与汉官冯宝联婚后，受影响更大，文化素养较好。因此，在头脑中形成了坚定的“团结统一”思想意识，从而指导她的政治、军事行动。而交阯俚女二征虽生长在县雒将（首领）家庭里，但由于那里地处边远的边陲之地，闭塞、落后、处于“自古无文史”状态，没文字，受汉文化影响不深，故二征缺少“仁义、善良、忠孝”素质，只有“凶悍、善斗”本性指导她们的思想行动。征侧很少与汉人接触，嫁的也是离娘家不远的朱鸢县同族人诗索，诗索也是当地雒将之子，他们性格、思想素质都相同，受不到好的影响。
基于以上两点主要因素，岭南大部分地区由于是冼夫人势力范围，所以一直统一在祖国版图内。明万历《高州府志》“忠勋”有一段很好的评论：“冼氏生长蛮夷之乡，驱驰戎马之际，而著忠精之节，垂竹之勋。当陈隋之时无冼氏也者，高凉非中国，有高凉而无冼氏也者，则魋结跣足之俗未必解，辫发而袭冠裳也。”意思是说，如果不是有冼夫人，陈隋之时，高凉就会被分裂出去，不属于中国版图了，没有冼夫人，高凉地区的原始愚昧落后的状态就不一定改变。这就是冼夫人对历史的杰出贡献。相反，交阯一带，由于汉文化融合不够，长期受二征的“好反”传统思想的影响，到五代十国时安南（交阯）趁南汉国力衰弱之机，独立为“大越”国（越南前身），宋、元、明、清多次攻剿也未能改变，只是成为向中国进贡的附属国。尤其是到了十八世纪，在西方传教士的策动下，废掉历代使用的中文，改用拼音字母的新越文。现在越南除一些清以前的庙宇尚能见到的中文对联外，其余都是越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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