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父亲（二首）
三十年前，父亲正年轻
编篾、箍水桶、养猪、种西瓜
样样功夫他都拿得来
从苏家村到华亭村，将近十里路
父亲一袋烟就可以走完
华亭村那头是母亲的娘家
三十年前，我的父亲刚过完30岁生日
爷爷给父亲分了半亩田地的同时
分给了父亲300元的债务
父亲没有言语
男人应该三十而立
父亲用肩膀挑起了一个家
父亲用编篾挣的钱供我们兄弟缴学费
父亲将家里那担水桶箍得结结实实
不漏半滴水
父亲将家里的水缸填得满满
父亲种的西瓜又大又甜又爽口
父亲是一个会过日子的男人
父亲懂得让艰辛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父亲忙碌着走过了
人生的第二个三十年
我不知道父亲是否会感叹
三十年也就是弹指一挥间
我只知道时间是一把无情的刀
父亲老去的同时我也已到了
人生的而立之年
我站在了三十年前父亲所站的位置上
看着我的女儿，他的孙女
开始牙牙学语
独坐田埂的父亲
父亲独坐在田埂上，闭着双眼
倾听半亩秧苗在噼噼啪啪地茁壮成长
小溪在一旁欢畅地唱着歌儿
溅起的水花和父亲的汗珠夹杂在一起
此时，父亲的脑海里翻滚着
金黄的稻浪
日头像一团火
父亲却丝毫不在意，父亲的草帽
也丝毫不在意
草帽耷拉在父亲的脖子上
一只蚂蚁在帽檐上徘徊
父亲心里只有喜悦，从不觉得累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许多年
直到后来大地遭遇了一场大病
父亲爱上了抽烟、喝酒，一个人发呆
母亲的絮絮叨叨更是让他烦躁不已
父亲常常一个人对着天空诉说心事
在一个没有蝉鸣的夏天
雷州半岛的雷声沉闷而悠长
年届60的父亲嘴里念念有词
他是为干涸的小溪，冤死的鱼虾
以及歉收的庄稼超度
父亲老得很快
我小学还没有毕业，父亲的腰就驼了
父亲驼着腰给桃树浇水
已够不着叶子上的害虫
父亲就成了梯子
我踩在了父亲的肩上
那时桃树已开始结桃子
我的童年满是桃子的芬香
又过了许多年
父亲更老了，腰弯得像一只铁环
父亲的头几乎倒扣在裤裆里
我像一只翅毛丰满的鸟儿飞向了远方
空荡荡的老家只有桃树
陪伴着老态龙钟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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