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在发饰里的故乡
曾有人说:父母在,出生的地方就是家乡;父母逝去,出生的地方是故乡。我十二虚岁那年秋天便离开家乡,从不见经传的小乡村考上县城重点中学读书,三年后考到外地读中师毕业,工作三年后又脱产考入大学就读,后来分配回母校吴川一中任教,不久参加招考进入纪检监察机关工作十几载,后来被调动到现单位……一路走来,远离家乡,栖居县城。
故乡于我而言,在疏离的岁月里渐行渐远感到陌生,但隐居乡下那年迈的父母双亲永远是隐藏我心中的一对风筝,剪不断,理还乱。
二
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童年的小池塘,摇曳多姿的簕竹林,挺拔壮健的甘蔗林,时刻扯动我记忆的神经。父母亲健在时,每逢节假日或空闲时光,我总会携妻带子女一路风尘奔往故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回家探望风烛残年的父母,品尝家的味道,这是身为人子的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更是一捧心愿和牵挂。
每次凝望岁月打磨满脸沧桑的母亲,内心泛起一种岁月不饶人的感慨。初为人父,我才感觉到老去的不是年龄,而是一段历程。山一程水一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和履历,新老交替,循环往复的不过是一份传承。
曾经青丝满头、面容端庄亮丽而身材饱满的妙龄女子,经不起时光的洗濯和岁月的沉淀,几度春秋,几度风雨,转眼间满脸爬满一道道或深或浅的沟壑,几枚黑色的发夹镶住霜白的银丝,浑浊的眼神,慈祥的面容,略显佝偻瘦削的身影,如同一枚风干的银杏,任凭点点滴滴时间一遍又一遍的晾晒,蹒跚在眼前的身影——那是我年迈体弱的老母亲最后时光镌刻在我脑海的印记。如今,挥之不去的是那份暖暖而温润的母爱,一种与生俱来骨肉相连的默契和惦念。
三
五年前那个冬日,天寒地冻,朔风噬骨,那是南方少有的极低温天气,母亲孤身一人蜗居在乡下老屋。那天上午,母亲不放心外出觅食的群鸡,一次次在老屋后的树下逡巡完自己养的鸡群,或许感到太冻而身体不适,赶紧回到卧室躺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一直长卧不醒……经县城医院的医生诊断,母亲患脑干梗塞,后来我们将母亲转往广东医科大学附院ICU病房救治。由于错过救治的黄金时间,加上老母亲年已九旬,溶栓手术无法进行,一段时间后,考虑到民间的风俗,我们只好忍痛将母亲辗转返回家乡医院治疗,一个多月来,我们日夜轮守在母亲的病榻旁,母亲最终在接近年关返回乡下不久后溘然离世。
母亲逝去那段日子,我无法排解心底的悲痛和内疚,内疚的是母亲患病昏迷时不在她身边,愧对父亲早两年临终前的嘱托。我感到度日如年,神情萎靡,泪流满面,怅然若失。白天睡不着,晚上更是辗转反侧,对母亲的缅怀之情没法释怀。母亲虽已驾鹤西去,但她的音容笑貌宛在,镶在她头上几十年的黑色发夹历久弥新……
四
我的母亲为人敦厚善良,她曲折坎坷的大半生却饱经沧桑命运乖舛,令闻者垂泪,每每令村人唏嘘不已。她身为长女,家境贫寒,没钱念书,年纪很小就开始为外公外婆操劳农活和照料弟妹,她是耕田种地的一把好手;农闲时砍竹削篾编织竹篮竹箩,起早摸黑,挑到墟市去卖,贴补家用。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旧中国农村,母亲自然是挨饥受饿,却毫无怨言,练成母亲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品格。祖母因病去世那年,母亲才16岁。按民间风俗,祖父让父亲成婚而“冲喜”,当时父亲还在广州读书并参加地下革命工作。在那白色恐怖弥漫年代,母亲过得担惊受怕,既要操持大家庭的吃喝撒,又要干农活,还得独自忍受长辈们的冷漠,但她无怨无悔支持追随父亲。新中国建立后,父亲放弃大学学业,回家乡参加地方人民政权组建工作。
生活就是这样,你越是纯粹追求美好未来,往往美好的东西却与你擦身而过。上世纪五十年代,父亲不幸遭人暗算,饱遭政治迫害,身陷囹圄。母亲初心不渝,对父亲不离不弃,患难与共,因此深受家族内外敬重。直到母亲近古稀之年,终于迎来拨乱反正年代,父亲才正式昭雪平反,恢复公职后办理退休,满头银发的母亲终于绽开久违的笑容。
五
感谢时代感谢命运感谢生活,感谢我的父亲母亲!生逢其时,我才有机会考入县重点中学就读。初中-中师-大专-本科,我一路不断学习成长。比起我几位胞兄,我算是家族的幸运儿,他们都失去升学深造机会。既是天意弄人时代阴差阳错的根源,也是小至家族大至国家曲折多难的命运定数。在人生旅途中,我深深懂得要更加珍惜一切,热爱美好生活,汇入新时代砥砺前行复兴中华民族大任的滚滚洪流中。
如今,母亲随父亲在杳杳的天河中远行,童年的家乡现已日新月异,高楼林立,特别是今年来故乡的人居环境整治后焕然一新,父老乡亲的生活红红火火。“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家乡也好,故乡也罢,永远是漂泊他乡半生征尘游子的心灵驿站和情感港湾,那镶在发饰里的故乡是一道恒久亮丽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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