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夫人的家国情怀

湛江日报 2020-04-02 08:39

平云山上的“南国长城”文/图陆悦(赤坎)

在古代岭南百越地区,有一位英勇善战的女英雄。她戎马一生,传奇一生,先后经历了梁陈隋三个朝代的刀光剑影、战火洗礼。她维护了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彰显了中华儿女的家国情怀,被称为中国历史上“巾帼英雄第一人”。

尽管历史风烟已散去1500多年,但她犹如一尊神圣女神,始终活在岭南百姓心中。她就是“岭南圣母”、俚人杰出领袖、百越族首领冼夫人。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公元512年,正处于南北割据、群雄逐鹿的南北朝后期,一个生不逢时的幼小生命就在云开山脉脚下的小山村呱呱坠地。但巍巍云开,给了她大山一样的坚毅意志;悠悠鉴水,给了她水来土掩的英勇气魄,刚20岁出头,她就成为威震八方、号令诸侯的南越新任首领,凭着杰出才干,结束了岭南地区群龙无首、纷争不断的历史,用毕生的心血和大爱,描绘了一幅社会安定、百姓乐业、六畜兴旺的波澜壮阔画卷。

史料记载,冼夫人名冼英,出生于“时势很乱、家庭很好的部落首领家族”,“幼年时叫冼百合,颇有男儿气概,稍长更得异人传授武艺及韬略,不但能够挽弓执刀与敌人拼斗,而且深谙行军布阵之法,深得同族的器重和信赖,甚至海南儋耳诸部落民族也望风归附”。

公元535年,随着北方汉人的源源南迁,北燕皇族后裔、高凉太守冯宝与冼英结为伉俪,组成一文一武、一北一南、一内一外主政的“最佳柏档”,在成就一段名垂青史的政治姻缘同时,更拉开了汉俚两族、两种文化大融合序幕,为饱受战乱、部落纷争之苦的岭南百姓带来福祉,孕育和创造了盛极一时的铜鼓文化、农耕文明和海外贸易。

古时的南越,北有五岭之阻,南有大海之隔,素有南蛮地和流放地之称。冯冼联姻后,自幼就修习孔孟之道、20岁做了高凉太守、身处异族他乡的一介书生冯宝,政治基础逐步稳固,得以施展抱负,大力兴修水利,推行汉族先进的农耕技术和医药知识,兴建学校,并亲自授课,至今仍留下“冯公指令读书诗”的佳句,在贫瘠的土地上广播文明新风。而仰慕汉文化深邃的冼夫人,则借此拥有更大平台和更广视野,便于与北方汉族政权建立更广泛的沟通、协作,对此后岭南乃至中国的和平与统一产生巨大影响,彰显着冼夫人非凡的政治智慧。

冼夫人生活在风云际会的多事之秋,环境险恶,百年间竟发生三场权利争斗、三个朝代更迭,中华大地曾上演无数金戈铁马、漫天烽火、血腥风雨、遍野哀鸿的悲壮场景,稍有不慎,就会殃及无辜。而作为世代盘踞在南越实力最强的部落首领,乱世中完全有机会独立为王,称霸一方,但她始终摒弃私心杂念,以民族大义和百姓安康为重,顺应时代和民意,于危难和关键时刻总能作出有益于国家、民族、百姓利益的最佳抉择。这是国家大幸,民族大幸,更是百姓大幸!

南北朝期间,梁武帝曾诏令“讨平俚洞立高州”,一度试图磨刀霍霍征服岭南。她的父亲也因此在两军对垒中战死疆场。在民族生死存亡关头,她巾帼不让须眉,化悲痛为力量,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毅然挑起部落首领重担,带领官兵奋起还击。而深谙兵法奥妙的她,根据敌强我弱的实际,率队撤出平地,退守深山、河谷,依托云开山脉的崇山峻岭和鉴江的纵横沟壑,在进可攻退可守、海拔1335米的高州平云山通天腊上建立驻军总部,并于半山腰依山势而修筑20多公里的“南国长城”,采取伏击、偷袭、骚扰和声东击西等战术,与敌方周旋。7个春秋的烽火岁月,她终于战胜强敌,写下以弱胜强的战例,迫使梁朝改用怀柔政策,化干戈为玉帛,既保存国家的一统,又避免生灵涂炭。经此一战,年少成名、众望所归的冼夫人,更赢得了各部落拥戴和穷苦百姓喝彩,声威日隆,为其日后统领岭南地区奠定坚实基础。

如今,在山高林密的平云山上,那座建于唐代、由著名书法家颜真卿题写牌匾的冼太庙,就是冼夫人当年的驻军总部遗址,透过旁边的残垣和五色土,沧桑中仍能窥见她当年隐藏在深山密林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飒爽英姿。而筑于山腰上的石构长城,历经千年风雨而不倒,就像一条巨蟒穿梭在莽莽林海中。杂草掩映下,那些隘口、垛口、瞭望孔、烽火台、跑马道、指挥部等诸多军事设施和驻扎部队的营地,依然锐气浩荡,笑傲青山,宛如一道铜墙铁壁,仍能抵御千军万马侵扰,让人顿感生豪气。

在冯冼共治下,岭南大地掀起大生产热潮,百姓在乱世中得以安居乐业。在粤西民间,至今仍广为流传的春牛舞,就诞生于此时,抒发着俚人对丰年、吉祥、平安生活的向往。可好景不长,社会风云骤变,梁朝大将侯景作反围攻京城,引来各路诸侯纷纷仿效。山雨欲来之际,高州刺史李迁仕急召太守冯宝,却被洞察力强、足智多谋的冼夫人察觉和劝阻,正所谓道不同不足为谋。果不其然,数日后,李迁仕便举旗造反,企图借机称王。危难时刻,她挺身而出,决定趁李迁仕派大将领兵北上、高州城兵力空虚之际,亲自带领千余妇人,步行挑担,假称入城进贡。当到达官府门前时,冼夫人一声号令,女挑夫摇身一变成为杀气腾腾的娘子军,以雷霆闪电之势,一举击败毫无防备的李迁仕,稳住了岭南阵脚。尔后,她又一鼓作气,挥师北上,与平叛先锋陈霸先灨口会师,南北英雄相惜相助,共同奏响了平定内乱之歌。

一系列的动荡,使冼夫人更清醒地认识到社会稳定的重要性,也更加坚定了她维护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的政治信念。时隔9年,陈霸先称帝,年过半百的冼夫人又一次面临抉择。深明大义的她,在强忍丈夫离世悲痛的同时,更不愿看到刚趋于安定的岭南百姓再度流离失所,便以犀杖为信物,派出自己年仅9岁的独子冯仆带领诸越首领,风尘仆仆,进京朝见陈朝新帝,主动归顺中央,实现国家的和平统一。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欣荣之时,却也暗流涌动。广州刺史欧阳纥突然起兵造反,再次打破岭南平静,并把冯仆骗至高安,作为人质要挟冼夫人同流合污。此时冼夫人年事已高,若拒绝叛军,独子冯仆就可能被杀害,冯家也会遭受重创。一番深思熟虑后,她顶住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作出人生中最艰难而又最绝决的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托人转告冯仆:我忠贞为国,绝不能为顾惜你而背叛国家。尔后,她策马扬鞭,披挂上阵,与陈朝南下官兵汇合战胜叛军,恢复了岭南安宁。她舍小家为大家的大义凛然壮举,感天动地,被册封为“石龙太夫人”,成为岭南百姓的精神支柱和社会稳定的定海神针。

公元581年,社会风云再度生变,年仅40岁的杨坚开创隋朝霸业,终结了160多年的南北朝跌宕乱世。而此时身居闭塞之地的冼夫人,没有察觉到陈朝已亡。8年后,杨坚统一中原,遂把目光投向岭南,并派出大将韦洸率50万精兵强将挥兵南下。大军压境,岭南大地再次卷起浓烟密云。此时,她想起与陈朝先帝的交情,悲伤中竟一时难以定夺。危急时候,内部也出现两种声音:一为凭着现时的兵强马壮,誓死抗隋,争取建立像西汉时期南越国一样的独立王国;一为开门迎客,归顺隋朝。此时,年近80岁的冼夫人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但身上却肩负着岭南苍生的身家性命,何去何从,各个部落都在焦急地等待她的决定。经过3天闭门苦思和内心争斗,冼夫人力排众议,作出了顺应时势、符合百姓最大利益的抉择,也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重大决策:打开山门,还派出孙子冯暄、冯盎前去协助平叛,实现了新旧朝代的和平交替。从此,南疆一片安谧,流亡的俚人也纷纷回归故土,“尽力农事”,“溪洞之间,乐樵苏而不罹锋镝者数十年”,出现了岭南历史上一段长治久安的局面,充分显示一代女杰“上马可征战,下马可治国”的忠肝义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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