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远方
这些年,许是老了,我特别特别会在心底里偷偷羡慕那些有故乡的人。
有故乡的人,当他们离开故乡的时候,他们可以呼:“故乡安置不了肉身,从此有了漂泊,有了远方……”而当他们重归故乡的时候,他们可以叹:“异乡安置不了灵魂,从此有了归乡,有了故乡……”
有故乡的人,他们还可以悲可以伤:故乡,故园,已拆得七零八落,像我的梦一般,支离破碎……
在我看来,他们是幸福的人!因为他们有故乡,就有了远方,更有了归乡。
而我没有故乡。
羡慕别人拥有故乡,我这样理解:故乡,是有可以储存记忆的故园老屋,是有可以倾诉记忆的远亲近邻,是有儿时陪伴的老树小河、鸡飞狗跳,是有贫寒的苦饭、节庆的大肉那样苦乐参半的成长轨迹。起码,在这个地球上,有一块土地、有一方砖瓦,是属于他们的可以永恒寄托精神的故亲家园。
而我,没有这样的故乡。但是我的父亲有。
我父亲出生成长的地方,是湖南浏阳河畔一个山青水秀的村庄。父亲在82岁那年,第一次带我回故乡,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一直背着手在一块老残屋子周围寻看,可是,他再也找不到当年吴氏大宅的一砖半瓦,祖屋只在他嘴里念叨。当时只寻见三两位远亲,热情地倒茶,并引领我父女登爬青翠的山岗,去我爷爷奶奶合葬的坟墓拜祭,上香敬果,我跪下三叩。17岁当兵走出故乡,父亲对这里的山山水水也陌生了,他一直念叨着寻找,记忆中河流上那座石头古桥,典古优美,古桥的两头是繁茂的买卖闹市,大概是他少年时最快乐的一处故园吧。可是,石桥也找不见了……那一刹,我的心渗出凄凉,这块父亲的故乡,也只剩下他留在记忆里的思念了啊!
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是父母工作的军营,流行的叫法是“部队大院”。出生在广州的部队大院,我记忆模糊,只留有母亲保存的一张广州出生证,上面有我出生年月日时的记录,我父母的记录,还有一个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份的出生证记录:猪肉1斤,白糖半斤,牛奶2斤……那个计划经济、三年自然灾害的时代刻痕太鲜明了。
我有了记忆的部队大院,不在广州,是在南海边一个半岛的中心城市叫湛江。这个部队大院在市区中心地段,除了一栋3层办公大楼,院内纵横的平房和后来兴建的楼房全是家属宿舍,一群一群的孩子在这里疯玩长大。院里有绿树成荫,有四通道路,有操场球场,有露天拉幕电影,有饭堂一日三餐。后来到了学龄,我们纷纷到地方的小学、中学读书,才发现原来我们有吃有喝有玩的部队大院简直是天堂,而班里好些同学是没早餐饿着肚子上课的。那时候,我们穿的军装、用的军书包、挎的军水壶,都是地方同学眼馋的时髦货。
直到后来,离开了大院,离开了湛江,离开了祖国,我脑海里和梦里,便时常浮现大院里的人和事,点点滴滴的往事,好的坏的喜的怒的故事,回忆起来,竟都是那么美好那么珍贵,因为,这是绝对不能重来一遍的经历啊……
此后多少年,我心里藏着一个冲动,要回去大院看看,捡拾儿时梦的碎片,去大院里寻根。四年前我梦想成真了,约好两位大院发小,我们三姐妹汇合广州一起回湛江进大院。
那宽大的铁栅门,那半圆的岗木墩,那笔直的年轻卫兵,那场景陌生又熟悉,直到听到那句熟耳的严声厉喝:“请出示证件!”我们才如梦方醒,我抬头望向穿着军装的严肃而稚嫩的面孔,心想:我在这大院里混的时候,你娘胎里还没有你呢!
幸好,有大院的老子弟来接应。进得大院,好生怯步。循着大路小道,见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找不到一间当年的平房。我想起一句话,所有文化记忆的密码,都存附在当年的建筑身上。我们三姐妹围绕大院转悠一圈,老办公大楼还在,新办公大楼拔地而起,当年的饭堂还在,当年的幼儿园还在,可我们住的房子没了踪影,老家老屋找不见了……
当年,我家还和央视著名主持人撒贝宁家住在同一栋平房,如今,这块土地变成了通往幼儿园的道路,那栋中间走廊的平房连一块砖也没有留下,我的漂浮记忆再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发小的话提醒了我。这里是军营,这里容不得儿女情长,容不得悲悲凄凄。而我们,不过是这个营盘里的流水兵的子弟,不识时务地到这里来纠结故乡情愁……哎,如我们这类人,是没有故乡的啊!
无论如何,我很感恩我们的人生能与部队大院相遇,这场相遇在我们身上刻下“部队子弟”四个字,这场相遇熏陶了我们的性格和精神,这场相遇赐予了我们人生最大的财富,那就是:不一样的人生。
我突然明白了,何必哀怨没有故乡,漂泊的记忆回荡美好便是故乡。你成长的经历中,所有的相遇都带给你故乡的感觉和思念,这就够了。父亲的故乡不也没有留下他渴望见到的老宅祖屋吗?
没有一个固有概念的故乡,那也意味着,处处都是故乡。更何况,身在泰国,那遥远的祖国就是最博大最深情的故乡!
突然发现那句歌词很棒: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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