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回娘家
那天,吃过晚饭,老妈拉着62岁的阿娟姑妈的手,叮嘱道:“阿娟啊,这些百事可乐瓶盛的是我亲手酿的娘酒,其中浅红色的是没兑水的娘酒,深黑色的是已存放了整整三年的老娘酒。你带回湛江细细品尝,喝完了,我再给你邮寄啊!”两个老人四目相对,眼泪汪汪。
1976年,老妈嫁给了老实巴交的老爸,与还未出嫁的阿娟姑妈朝夕相处,两个人一起挣工分,一起吃大锅饭。两年后,年仅20岁的阿娟姑妈认识了来自湛江的打工仔阿伟,两人一见钟情。当年,老妈怀上了我,她挺着大肚子对自己的小姑子说:“湛江很远啊,你非得嫁这么远吗?”看到阿娟姑妈认定了阿伟,娘家人也无可奈何。湛江离梅州真的是好远啊,阿娟姑妈在我的奶奶和二伯父的陪同下,三人坐了汽车和渡船,足足花了两天半的时间才到达了阿伟姑父的老家——湛江市吴川农村。因为路途遥远,加上亲眼看到男方家庭经济窘迫,奶奶和二伯父立马就想“悔婚”,计划连夜带着阿娟姑妈“出逃”,可是又看到阿伟姑父家族的男丁个个长得“牛高马大”,想到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要是被男方追打……二人心惊肉跳,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阿娟姑妈远嫁他乡了。娘家人离开后,虽然阿伟姑父体贴、疼爱,但新婚的阿娟姑妈在夜深人静时还是天天伤心地哭!
听了奶奶和二伯父讲的冒险“送嫁”经历后,老妈也是恨恨地说:“都是我们的阿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现在倒好,两家人相隔天涯,以后大家见面都难啊!”
阿娟姑妈远嫁湛江后,她生育了三子一女,因为照顾家庭的缘故,至今回娘家才一共回了三次。第一次是在1992年,她和阿伟姑父带着大儿子、女儿、二儿子回来了。老妈和大姑妈专门陪着她一家人去逛了兴城人民公园。大家在闲聊时,老妈听闻阿娟姑妈坐月子时是吃夫家当地的白酒煮鸡肉,于是特意在大家聚餐时拎来她自己酿的客家娘酒。老妈是酿娘酒的高手。每年年底,她都会用自己种出来的糯米,经过浸泡、蒸米、冷却、加入酒曲、发酵、取酒、炙烤、封坛等复杂的程序,才制作出随时饮用的客家娘酒。娘酒有补气养血、活络通经、润肺等好处,娘酒煮鸡更是客家妇女坐月子时的最佳补品。阿伟姑父品尝了以后,也是赞不绝口。有了娘酒的助兴,大家都沉浸在团圆、和气的美好氛围里。
阿娟姑妈第二次回娘家,是为了探望当时已有89岁高龄重病的奶奶。奶奶身体羸弱,还是一再嘱咐老妈,要把家里的娘酒给阿娟姑妈带回湛江去煮鸡蛋或鸡肉吃,好好补补身体!老人家心疼体重90斤不到的阿娟姑妈太消瘦了,还嗔怪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在娘家时没学会酿娘酒。老妈安慰奶奶:“您就是不说,我也会送娘酒给她的!”在阿娟姑妈回到湛江半个多月后,奶奶与世长辞。从此老妈成了和阿娟姑妈最常联系的“娘家人”,姑嫂两人逢年过节都会打电话聊家常。
前年,60多岁的老妈和阿娟姑妈都学会了用微信,她们交流更方便了!今年8月中旬,阿娟姑妈带着女儿、女婿和五个孙辈一起坐着私家车回来了。老妈拿出存放了三年的老娘酒来让大家品尝。阿娟姑妈感慨说:“三嫂啊,我做梦都想品尝你酿的客家娘酒,你是我最亲的娘家人啊!”(曾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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