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残健融合初试水 全国首家残健融合互联网公益洗车平台在莞上线，为心智障碍者提供救助康复、技能培训、就业上岗等服务
9月下旬的一天，上午9点30分，秋日的阳光暖而不燥，清风带来一丝凉意。万江小益养车洗车店来了两名“特殊”的新员工——心智障碍者阿武、小志。
前来洗车的王女士好奇的目光始终围绕在他们身上，这两名新手在店员的指点下，略显笨拙而又一丝不苟地拿着水枪冲洗、打泡沫、擦车……而一旁，陈女士则带着17岁的自闭症孩子前来“观摩”，“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在这里工作，他能够自食其力，这是身为母亲的最大心愿”。
这是小益养车互联网公益平台自今年3月运营以来，第五家进行“心智障碍者+健全人”融合的洗车店。目前，小益养车发起人、东莞市残疾人福利基金会荣誉理事陈子平和他的团队，正马不停蹄地行走在说服平台其他门店加入的路上。
“心智障碍者+健全人的工作模式就是一个通道，让心智障碍者看到外面的世界，让健全人近距离接触、感受、接纳他们。”陈子平说道。
当前，东莞正积极推进精神文明城市建设，争创全国文明城市“五连冠”。而这一帮扶心智障碍者就业的新路径，也将汇入创建的滚滚大潮中，为“友善之城”东莞增添一抹亮色。
第一次“亲密接触”：从不安到喜欢
万江小益养车洗车店店长吕高从事洗车工作已经有13个年头，在此之前，他从未近距离接触过心智障碍者。
“他们会不会不好交流？”作为门店负责人，吕高在知道小益养车公益平台要安排心智障碍人士前来洗车店工作的时候，他有过犹豫。但在了解和沟通之后，他决定试一试。
“一般情况下，心智障碍者的智力水平在8到12岁，经过培训，问题不大。关键是这是一件好事，至于结果如何，先不去想。”吕高的想法很朴素。他特意安排员工带着两人熟悉洗车的流程。“很听话，没有任何攻击性。”经过半小时的观察，吕高略微放了心。
10点，第一批洗车的客人来了。吕高和客人点头示意，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再度提了起来。心智障碍者的到来不但给他带来一定的压力，同时也可能给客人带来困扰。
然而，“客人和我一样，在尽量避免对他们区别对待的同时，更多是一种好奇和同情。毕竟，平时大家都很少见到心智障碍者，更少见到他们工作时的样子。”吕高表示。
林志军是店里一名90后员工。在他的带领下，阿武和小志换好工作服、拿起水枪冲洗、打泡沫、擦车……一整套流程下来表现都很好，吕高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很努力，也很用心。”林志军已经和他们成为了朋友。
来洗车的李女士是一名退休人员，看到阿武和小志在店里工作，心里触动很大。“我以后会常来这里洗车。”李女士这样告诉记者。
“心智障碍者的病情有轻有重，病情比较轻的，智力水平达到70以上，洗车这样一个行业是可以给他们提供工作机会的。”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精神心理科主任潘集阳表示。
时间来到下午2点，“突发状况”不期而至——阿武忽然叫“肚子疼”。
“想家了，撒娇呢。”一直在店里负责照看他们的社工却笑着摆了摆手。
“从上午9点多到下午2点半左右，4个小时时间，他们初到一个新的环境，会有一个心理调适期，我们正常人也是如此。只不过我们会以正常的方式化解。而他们表现得就和孩子一样。”该社工表示。
“这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可以让更多人接触到心智障碍人士，为社会人士了解这个群体，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提供一个窗口，提供一个渠道。”市残联副主席刘智聪表示。
公益初心：商业模式下的残健融合
吕高所经营的小益养车店是小益养车互联网公益平台的会员企业，接纳心智障碍者工作源自于该平台所践行的“残健融合”的助残理念。
小益养车互联网公益平台是东莞市残疾人企业家协会联合广东小益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共同发起的项目，去年底开始筹备。“我们的目的是帮助心智障碍者圆梦，围绕心智障碍者的救助康复、技能培训、就业上岗开展工作。”小益养车项目发起人陈子平表示，而最后的就业是其平台创建的最终目的。
心智障碍者包括自闭症、唐氏综合征、智力障碍、脑瘫等多种类型的患者，其就业情况一直是一个非常有挑战性的社会问题。其民间叫法为“喜憨儿”，因为他们的心智永远停留在一个不谙世事的年龄，也因此有着比常人更可爱的性格，更为纯真的笑容。
当前，全国有1200万心智障碍者。他们也是就业最为困难的群体，就业率不到5%。多数智力残疾人生活来源主要靠家庭。
陈子平的另外一个身份是东莞市残疾人企业家协会的荣誉会长，自从2012年开始接触公益活动以来，陈子平就一直从事和残疾人相关的工作，而“商业+公益”也成为他重点推进的工作之一。
“在我的理念中，如果单纯只有公益，项目的持久性可能会打折扣，单纯当商业来做也偏离了公益项目的初衷。”陈子平介绍，在此之前，他主导筹建了一家名为益果的公益连锁便利店，帮扶本地的残疾人实现就地就近就业，目前已有12名残疾人在此就业。
但心智障碍者所面临的情况更为复杂，就业率也更低，如何推进这一工作？为此，陈子平和团队走访多地进行考察，位于深圳的一家名为“喜憨儿洗车中心”的洗车店为他推进这一项目提供了现实支撑。
“这是一家由心智障碍人士的家人共同出资创办的洗车行。”陈子平表示，现场考察的结果是心智残障人士有能力完成这一份工作。
经过近半年的筹备工作，今年3月，小益养车互联网公益平台上线。除了运营模式上借助互联网这一基础之外，和深圳喜憨儿洗车中心不同的是，这一平台要打造的是“残健融合”的帮扶行为。
让陈子平颇感欣慰的是，虽然目前只有5家洗车店愿意接纳心智障碍者，但从店主、店员、顾客的反映来看，心智障碍者可以胜任这份工作，而社会也体现出更多的包容性。
道阻且长：要让更多人有信心接纳
截至目前，小益养车平台在东莞市已开拓了300多家服务网点，覆盖32个镇街，有86000多名会员。“这个成绩，对于初成立的互联网公司而言，还算不错。”陈子平表示。
对于一家纯商业经营的公司而言，互联网平台一旦模式确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努力培养用户习惯，并迅速形成规模效应，壮大发展。
但对于小益养车而言，以公益为中心，以商业为翅膀，助力公益的发展之路，首先要面对的是如何根据心智障碍者群体特点，进行培训和工作安排。
“按照通常的工作流程，我们首先在相关单位对心智障碍者进行培训，然后在社工的带领下到指定的洗车店上班。前期，社工会全程跟踪、观察、了解心智障碍者的工作情况、适应能力等多方面的内容，进行综合评估，并为后续的工作提供更多的现实依据。”陈子平介绍。
但这样一个循序渐进的推进工作，在最后一道环节洗车店面临着重重阻力。蔡秀红负责小益养车公益项目的店面推广工作。“我们跑了很多家，但店主往往不理解。”蔡秀红表示。
“会不会不好交流？”成为众多店主普遍担心的问题。更直接的说法是，正常人不用，为什么要用他们？推进工作比想象的更为困难，但即便如此，小益养车平台仍然迈出了重要一步，包括吕高在内的5家洗车店的负责人开始让心智障碍者来工作。
“我们知道这条路很长，但如果能够帮助到一个心智障碍者工作，就帮扶了一个家庭。”陈子平坦言，接下来，他将着力团队建设，加大宣传力度，让小益养车的每一个会员企业都能看到帮扶工作取得成效，让企业更有信心接纳心智障碍人士，争取用最快的时间让剩下的门店都能加入到公益大家庭来。
小益养车平台总经理李涛负责平台的整体规划，对于未来的发展，他的规划是以东莞为试点，打造一个残健融合的洗车服务平台，形成一套可操作可复制的经验，然后逐步向外拓展。
“至于盈利，我们暂时还想不了那么多。”陈子平苦笑道，不管如何，帮到一个是一个。帮到一个就可以为一个家庭减轻负担，帮到一个就可以打开一条通道。
多方援手：残健融合有了更多途径
近日，陈女士带着17岁的自闭症儿子阿华来到吕高的小益洗车店。这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稚气感，逢人就“阿姨”“叔叔”地叫。
“听朋友说这里开了一家洗车店，可以接收心智障碍者，就带孩子过来看看，看自己的孩子是否能够在这里工作。”陈女士对记者说，对家长而言，赚不赚钱不重要，主要是希望他能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陈女士老家在湛江，父亲在医院工作，她在东莞创业，家境殷实。据她介绍，自己的孩子属于自闭症患者，从3岁接受治疗，4岁半的时候会叫妈妈，7岁送到普通学校读书。“但学习跟不上，会经常趴在教室的窗口找妈妈。”陈女士说起这段经历，语调哽咽。
潘集阳表示，社会的接受度在逐步增加。未来，健全人和心智障碍者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有望在残健融合的模式下，获得一些突破。
从散见报端的消息我们也可以看到，这种残健融合的形式正在趋于多元化。体育赛事、运动会等成为健全人接触心智障碍者的一个途径，而糕点、面包制作等一些相对简单的手工劳动，也成为心智障碍者就业并以此和健全人接触的方式之一。
立足于心智障碍者自身所面临的情况来看，虽然他们所能从事的工作仍然有所限制，但有望缓解一些家庭面临的困难，已然是对整个家庭的莫大安慰。“我们需要正视现实的残酷，但更需要拿出爱心和行动，让更多的人接触到他们，打破这个"障碍"。”潘集阳表示。
在刘智聪看来，这一互联网公益平台的推出，具有重要的社会意义和现实意义。“心智障碍人士需要平台，获得和健全人交流沟通的通道，和健全人对话。对于心智障碍人士而言，可以以此实现人生价值，让焦虑的家人获得一定程度上的安慰，让社会具有更多包容性。”刘智聪表示。
目前，东莞市已构建了以医院为重点、社区为依托、家庭为基础的“三位一体”康复模式。10月10日是第28个世界精神卫生日，东莞市也于日前制定了精神卫生工作规划，力争到2020年，建立健全与东莞市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相适应的精神卫生预防、治疗、救助、康复服务体系。
“我长大了，我要工作。”就在小益养车的门店里，阿华忽然大声说。他明白工作代表什么，也明白妈妈的辛苦。虽然，他偶尔还是会耍耍小孩子脾气。
（编者注：为保护残疾人隐私，文中有关残疾人及家长的名字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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