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 这一方水土
在客家长山，不时会让人感受突如其来的惊艳，可能是山，可能是水，可能是那天籁般的艾（音）歌,也可能是那朴实无华的客家人。
雨中的长山，美得令人销魂，美得不可方物。伫立在五楼的窗前向外一望，海拔仅三百多米的九峰嶂烟雾缭绕，白雾在如丝的雨中起舞，清晰又缥缈，这美像那清水芙蓉，天然纯朴，容不得丝毫的雕饰。来到长山三个多月，偶尔也眺望过对面的一座座山峰，从没有此刻的令人沉醉。尽管细雨霏霏，倏然之间我却萌发了要向九峰嶂山顶扑去的冲动，要亲吻那正在翩翩起舞的薄雾。
长山圩市的形成，可追溯到明朝，而长山这两字的来由，据说起源于新圩建设。原来的圩市在李屋一带，分散且受河水阻隔，群众趁圩非常不方便。时驻军首领林一梅接受国师建议，拆除旧圩迁建新圩，由于需要运送的材料很多，林一梅令士兵站成一排，依次传递材料，一夜之间，材料堆积成山，被形象称为“传山””，后来以讹传讹，被说成长山。用长山两字命名这一方水土，我觉得是最恰当不过的。有人称长山“一田二水七山”，放眼望去，周遭全是连绵不绝的小山，虽不高，却望不到尽头，这山呀实在长。
山稔盛开的时节，流连在长山的山山水水，不时感受一种磁铁般的魅力。二百三十六条村庄，大多是二、三百人的小山村，几乎都是在山林中安家，为鸟语花香浸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超然尘世。
长山都是纯一色的客家人，都是讲艾（音）话的，艾歌是广东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客家长山的文化“地标”。艾歌是客家人的乡音，是客家人心中的山水，是客家人心中的乡间小道。时光易老，山水依然。人在他乡，客家人如听到艾歌，不管离家多少年，心底的那根弦被拨了一下，瞬间泪流满面，思乡的种种愁绪油然而生。艾歌唱的大多是生活是琐事，偶尔在田园在山脚下的小屋中传来一两句艾歌，给了母语为雷州方言的我非常独特的感受。
在长山生活得越久，越觉得这些客家人朴实可爱。十二年如一日照顾患病家公的湛江好人黄秋英，这个地地道道的客家妹子，细声细语，热情细腻，融入血液的执着可歌可泣。发现乡亲落水，瞬间跳进水里救人的五个长山好人，永远为长山大桥所铭记。那个在石窝救了落水孩子后悄悄离开的青年，还有被救孩子苦苦寻找，就为当面说一声“谢谢”的家长对感恩的执着，这一点一滴，每一天都在感动着这一方水土。
长山是石材之乡，花岗岩特别的丰富，材质特别的硬特别的有韧性，像一个个长山人。贫困像紧箍咒一直紧紧簕住长山人的脖子，为生活所迫，长山人纷纷洗脚上田，背着几件打着补丁的衣服，远走他乡，打工创业。他们跋山涉水，跨过长江，越过黄河，四处打拼，不少长山人纷纷创办了自己的企业。长山的商人是非常庞大的群体，毫不夸张地说，长山村村都有外出经商的老板。一长年在外经商的老板说，回到村里请客吃饭，很难凑足两桌人，但在广州，信息一发，常常就是十桌同村老乡。他们又像长青湖的水，每天都在流淌，但听不到那哗哗的水声，低调又坚韧，家乡一有召唤，纷纷响应，回乡铺路修桥建学校，用炽热的情怀浇灌着这一方水土。
都说南有安铺妹，北有长山姑娘。客家妹子特别能干善于持家，为四方青年才俊所追逐。山水熏陶的气质，令客家妹子携着丁香般的绮丽，走进一曲曲华美的爱情故事。
像那不停流淌的湖水，这里流淌着氤氲的人文气息。石湾村后小山葱茏，村前两条小河潺潺，终年不息，村中的郑氏祠堂，历经三百多年的风雨，几乎完好无损。那祠堂的一砖一瓦，无不透着厚重的历史气息，祠堂外那高耸的围墙以及墙上用于守卫家园的枪孔，诉说着岁月的遥远与沉重。那粘满了岁月沧桑的屋檐，那斑驳的墙壁，让我坚信这里有一种信仰源自祖辈的图腾，已经成为石湾人的基因，代代传承。祠堂曾经是旧时的私塾，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在祠堂接受启蒙教育，一步一步地向山外的世界走去。村里在中山大学求学的有四人，原来有三、四人从中大毕业，一条偏僻的山村，有七、八人考上广东最令人向往的学府，不能不说是一奇迹。崇文向学的地方，村风与家风都是纯朴的，石湾始终像一块无需雕琢的瑰玉，散发着令人沉迷的自然芳香！
抚摸着祠堂残旧的书桌，我油然想起多年前另一条小山村那束微弱的松脂火光。它点燃了那个叫温国生的孩子眺望山外世界的梦想，自小立志为人类带来光明，从销售发电机到研制发电机，康明斯发出的电一点一点地照亮世界。
茶是长山之韵。作为广东两大茶叶专业镇之一的长山，茶香袅袅，令人陶醉。弃商从农的李裕南，扛着锄头开山种茶，用一滴又一滴的汗水书写茗皇从荒山起步发展成为中国名茶的传奇，带动长山茶叶迅速发展，奠定了长山成为中国最大的金萱茶种植基地的根基。
长山这一方水土，造就了不一样的风华。长青湖里的鱼，都是听着艾歌呼吸着自然的氧气长大的，鱼肉鲜美，鱼汤特别的香特别的甜。长山的豆豉风靡两广，特别是豉胶，更是长山一绝，为长山所特有，如果用来炆长山的猪肉，那怕是那些最挑剔的食客，也很难抗拒这一客家佳肴的诱惑。
长青湖，就是岁月的一条长河，流淌着客家人的悲欢离合，演绎生活的点点滴滴。伫立在长青湖畔，沐浴着夕阳，看茶山连绵延伸，看渔翁撒网，看牵着黄牛扛着犁耙唱着艾歌的老乡悠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种精神的富足感油然而生。这些客家人的点点滴滴，是一个个动听的音符，在一望无际的小山中持续回响。
雨声渐落，蛙声四起，月光倾泻。在长青湖畔，我烧了一壶甘泉，泡一壶香茗，在客家长山万家灯火的呢喃中，任由时光与清香流淌。
配图揭莫隆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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