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抒情 (四章)
这里需要宽大的道路把山区与平原相连,需要速度与动车牵动时光承载梦想。需要一些人像矿场上的钻石闪光。需要无数的石子铺出明朗而舒展的前程,引导昔日习惯滞呆的表情洋溢春天的笑意,像迸涌而出的泉水汇成激扬千里的波浪。
在那些弯曲路径所围绕的村庄,炊烟在上升,要加入云的行列向外飘远,雄鸡重复高吭的韵律是不可抑制的激情。
我们行走在高速路上,起伏群岭犹如一座座城楼迎面而来。智慧的云霞正在浮动,鹰鼓动翅膀。山里的儿子舒展创业的气魄。古老的山村,要诞生高考状元、经济学家与企业家、科学家……
拓展大路,春风阳光和风雨雷霆都属于我们,顽强的开凿和搬运属于我们,铺路石属于我们,四季辛勤的流汗与胜利的欢呼属于我们。伟大使命正在时代疾速的步履中移到我们的面前和肩头。
橡胶林
在这绵延的群岭山野中安静于一个个春秋,谁也无法计算你所受过的寂寞之苦,或者这寂寞正是你得以存在的充分理由。
在每一次成长之后就意识着深夜中的献出,洁白的奶液在创口中汩汩流淌,注满了一个个生活之杯,比黎明的光芒更加早,比所有树木所承受的刀口更加流畅,你被刨裂之时已完成了献身的前奏。
无限的光阴中,春天的刀子同样锋利,向你的身上刺激出一股洁白纯净的灵魂之乐。你让人听到你的隐痛?没有。唯有这样你才能完成一次悲壮而愉快的一生。
在那些积满了落叶的坎坷上,这同样是自然的凋敝而为新枝更长一些,使身躯更壮一些。而落叶及那橡胶子被燃时发出的爆烈与浓重的橡胶烟气,是怎样惊心动魄。感到这就是橡胶树最后的叫喊与呈献。
有多少日子曾记下那些夜间的灯火从头顶发光,穿过了深长的夜暗让这山野感应到热与光在照亮沉沉生活,这是地上流动的星星,我们却没有为之谱曲歌唱。而山外飞奔的车轮与大地上所有橡胶构成,是伟大时代和庞大生活的一部分,永远召唤着我们。
草药
鹞婆岭和马面嶂立着未刻碑文的巨大石头,或许这些坚硬物质会在某个时刻飞起,化作满天的星星闪烁。
传承百年的山草药享誉内外,方圆二百里外的商贾和民夫,那些敢于攀崖而走的山民,按照习惯的圩日汇聚于古老的那霍圩上,在那原来夹小的街上不断延伸的,从早晨就已沿街摆放着,那些如藤蔓,如草叶,如人参,如薯状的山中物质,在传统的意念与使用价值中,赋予其山草药的独特称谓。这是唯有那霍这个山区镇上才显示出其神奇色彩的名词,对于一些远走江湖的人有巨大吸引力。他们在晨雾未散尽之前就将山草药抢购一空。他们又将之输送到广州、贵州、云南、湛江,甚至越南等地,经过包装,又经过炼制,晒、磨、切是一般的劳作,让这些山中生根展枝的东西有了生命的脉动。
在这些源源不断的山草药的掩映中,那些山民一直缄默不语,他们默记着一些常人没有记牢名字:牛大力。
橄榄
由青色转橙黄色的果子在高挺的表皮斑驳的树上,在绿叶浓郁的掩映中比蜜蜂比天空上的星星更加密集,它们生长在粗壮的橄榄树上,与山中的风雨、阳光和空气有关,这椭圆形的果实在成熟中比我们想象的要微妙得多,在万类植物的生长中将独特的滋味与形状定格成自己。
橄榄从树上走下是成群结队而不是单独的一分子,它们只有繁多得难以计算个体,就如难以计算秋日田野上成熟的稻粒一样,才能在庞大的生活中亮出品牌。
橄榄永远不会张嘴发言,它就像一粒粒汉字一样不会自行发音。在漫长时日里,路过的人也许听到从浓绿叶中黄鹂与百灵发出的清亮的歌唱,使沉默中的橄榄树冠受到注目,而一棵橄榄绝不会轻易被发现。也极少沾上画家笔墨的神彩。
橄榄从树摘下来还没有走完它的路程。它被腌制过程中经受了棒打舂制,或在石头的重力下挤压出白色的涩液,这是它最原始的味道。令人咋舌的原汁,像被打击难以承受生活之重的受伤者流出酸楚的眼泪。无数橄榄在挤碰与重压下破损中完成了转变,由酸到咸是多么奇妙的演绎。在它走向平凡的餐桌时,蕴含了深刻的人生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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