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高考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高考恢复，不少农村学子因此走出乡村，使自身的价值得到更大的提升，我也是其中之一，只是过程稍为曲折。

1977年高中毕业，我还不到16周岁，回乡参加劳动没多久就接到通知，说要恢复高考，从老三届开始，年龄婚否不限。当时农村的孩子能走出农村的唯一出路就是当兵提干，这下好了，又多了一条路子。

我马上去新洲中学参加复习，只要交几块钱的复习资料费就行了，复习班地点设在中学饭堂，主要是听老师讲课，所讲的内容按照大纲进行。我们听得似懂非懂，毕竟高中时候劳动课太多，数理化的课本还有一半没有学习过。当时老师补习讲课是没有报酬的，但普遍热情高涨，因为要和其他学校一比高低。印材料的纸张比较缺乏，老师们想尽各种办法去外面购买。学校不提供地方住宿，参加复习的同学都是早出晚归。

首次参加高考的人很多，有的还是我的老师，年龄差别很大。高考的地点选在新洲小学的教室，我记得那天是12月11日，新洲的墟日，很多赶墟的农民都趴在窗户看我们考试。我们既紧张也认真，毕竟命运掌握在自己的笔中。这次高考，我们大队有几个人上了中专的分数线，虽然体检时没过关，但也风光一下。我不知道自己的分数，应该是名落孙山了。

1978年，我被选为生产队的记工员，晚上负责记工分。因为参加高考复习，是可以脱产的，我就把记工分的工作叫别人帮忙，自己在学校专心复习。班主任李胜老师叫我不用每天跑，可以住在他的房间，省出宝贵的时间复习。后来我和两个同学一起在学校旁边的公社农场借到一个房间住宿，这样我们就可以跟应届的毕业生一起复习，效果应该比上一年好多了。

第二次报考的时候我的准考证号码是144746，7月20日开始高考，7月23日结束。结束后我又回乡参加劳动，继续当我的记工员。我边劳动边等待消息，分数出来了，分数线是275分，而我的分数是259.5分，在沮丧中过了几天，大队支部书记突然跑来通知我，说经重新查核，我的分数为295分，让我过几天去县城体检。我大喜过望，把手中的量田竹竿都扔了。

在填写志愿时，我征求父母的意见，父亲要我填写医学学校，说一辈子都可以工作，所以我全部都填上湛江医学院，中山医学院等。接着便进入了兴奋的等待之中，连家里的家务活都不愿意干了，一心等着去上学。慢慢地，听说有人收到通知书了，中南矿冶、海南农学院的都有。时间越往后，眼看比我少分的几个也被湛江农学院录取了，我真急呀！整天想去公社打听，村里的人安慰我说：“不用急，该有总会有的，没有怎么打听也没用。”最后，连阳江师范、湛江卫校的通知都发齐了，这下我傻眼了，我知道自己落榜了。

眼看到手的前途，就因为填写志愿失误而失去了。那段时间我感到很自卑，看到人我就躲着走，躲不过就低头。那种失落感、那种从高处跌下来的痛苦真是难以形容，可能命运故意跟我开个玩笑让我白高兴了一阵。老实说，这个挫折虽然对我打击很大，但对我日后的心态也有好处，对我心理承受能力的提高很有帮助。

这一次之后，我本来不想再参加高考了。有一次碰到我的物理老师，他知道我的想法后便批评我：“哪有一两年就能考上的？多数人都是三年后才考上！”他的话又让我犹豫了。那段时间，村里的其他老师也在鼓励我。我爸爸话不多：“复习！卖口粮也让你复习！”当晚，就有人从我家里挑走了两担稻谷。我看了心里真难受——自责、自怨、自卑、消极的情绪都在我心里积聚。我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了。况且，相比其他考生来说，我也才十七八岁，还算是年轻的，他们都敢继续拼搏，我还怕什么？

1978年10月，我到新洲中学补习班报了名，同时也参加了县师范复习班的入学考试。在新洲中学我被编入了尖子班，和应届生坐在一起，虽然年龄相仿，不过，我也算“老三届”了。

后来我考到县师范学校补习班参加学习，学校就在刚恢复的两阳中学边，髻山脚下，还借用着两阳中学的部分教室和宿舍。这里的伙食费是每月12元以及30斤粮票，早餐8分，午晚餐各一角六分，对我们农村孩子来说，吃得还是不错的。早上我们爬上髻山顶读英语、背课文，晚饭后散步一下就回教室自习，一天的学习都是按照时间表来进行，学习很紧张，而且我们的目标明确，学习自觉，学风很好。

有一次月底，家里还没有送伙食费出来，断粮了。找几个同学借，都和我一样困难，又不好意思找老师借，没办法，正好岗列小学边上的生产队砍甘蔗，中午我就去捡那些被扔掉的蔗尾吃，酸咸酸咸的，吃饱后肚子咣当咣当地响，拉过两泡尿肚子又饿了。到了晚上幸好碰到正在读师范的我哥的同学，给了我一张饭票对付了一顿。第二天，我还要去捡蔗尾吃，还好妈妈把伙食费送出来了。说起来也巧，当年捡蔗尾充饥的甘蔗地正好是我们家现在建房的位置。

第三次高考，考场设在一中教室。临考前几天心情紧张，天气也热，老是睡不着，到考的时候倒放松了。那时校门口除了考生也没有其他人，不像现在有家长在校门口紧张、焦急地等候着。几门课程考下来，我觉得很不理想，估计在50分左右。我也没有心情玩了，马上收拾行李，垂头丧气地回家。回家后真正放松了，我大病了一场。

病好后，我开始认认真真地在生产队劳动。那时是插秧时节，我们队分为两组，我负责挑秧，倒霉的是每次抽签我的田都是离秧地较远的，运气也那么差。看来将来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和这片土地打交道了。后来生产队又将田分到每个家庭来插秧，我妈在大队当妇联主任，我爸也在大队医疗站，所以我只有一个人独干。妈妈老想给我去打听分数，看能不能考上。我说：“算了吧，我知道自己考得如何，没希望的，有空就帮我插点秧，还可以多赚点工分。 ”

有一天，村里有人传说我考上了。我笑笑了之，也不问消息的来源。晚上插秧回来，又是大队支部书记来通知我，说我又考上了，全公社就我一个达到大学分数线的，是298分，其他都是中专。这下我才相信了，心里又激动又担心，又高兴又想哭。激动的是没想到其他人分数也一样低，我又考上大学了；担心的问题是今年还会不会像去年那样又没被录取呢。想想一年来的艰辛，失而复得的机会，高低起伏的心态，酸甜苦辣的味道，当晚我独自痛哭了一场。

去体检时，才知道我们补习班140人考上了70人，比例算最高的。吸取去年的教训，班主任黄世永老师建议我报考军校，因为军校是提前招生的，即使不录取也还可以和其他高校同步，他叫我报海军第一水面舰艇学校。所以，这是我的第一志愿，第二志愿是湛江水产专科学校，第五志愿是湛江农学院。后来部队要求我重新体检，结果又体检了一次，回家等候通知。

9月8日我收到通知，要求在16日前回校报到。直到这时候才知道学校在大连，我原来还以为在湛江。12日家里加菜，请乡亲朋友们吃饭，大家你两元我五元地凑钱给我做路费，共有四五十元。出发的时候，我去了城里的老师处，得知其他同学的录取情况，大多都在广东省上学，最远的是我。在广州火车站，因为我不会说普通话也不会说广州话，买票时我就用笔在纸上写着“广州——大连，直快车”，然后递上录取通知书和五十元钱，窗口里就递出来一张火车票和退出二十多元钱。我就这样一个人赶去大连报到，从此实现了我的大学梦想，同时也实现了我的军人梦想。

回顾那几年的高考经历，虽然辛苦，但终究成功了，使我的人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如今四十年过去了，当时的高考仍然历历在目，犹如昨天。

新闻推荐

调顺跨海大桥90号主墩完成围堰封底 主桥全面转入水上施工阶段

本报讯（记者陈彦通讯员周文韬）6月5日，调顺跨海大桥建设迎来又一个重要的节点——调顺跨海大桥90号主墩顺利完成围堰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