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奏鸣曲

○林翠珍（赤坎）

天气已经入夏，三十几摄氏度的气温，不管多炙热，一钻进空调房，丝丝冰凉就消解了热气。然而，在过去那个年代，不要说空调，就连使用电风扇都很奢侈，酷暑里为我们带来清凉的，就是那一把平凡的蒲扇。

蒲扇，是用棕榈树风干的叶子加工而成，扇叶剪得圆圆的，沿边给它缝上一圈布，扇叶就不会裂开。它轻巧耐用，扇起来很带风，也不费力。蒲扇的经济成本低，集市上各式各样。

那时，家家的日子都不宽裕，夏天的傍晚，太阳曝晒了一天之后，屋子里还有一股热气。吃过饭洗完澡后，大家就在门前乘凉，大人们的手里都离不开一把蒲扇，邻里之间，坐在一起闲惬地聊着天，我们这些小孩呢，则满地疯跑，跑到满头大汗，就被吆喝着坐下来擦汗、乘凉。有时我们心血来潮，也会争抢着蒲扇，神气十足地摆弄着。

最好是用旧了的蒲扇，甚至越破旧越好用，因为它的扇柄用到光滑了，扇起来也轻快，而不似新蒲扇那样拿着硌手。邻居的老爷爷，他总是慢慢地摇着蒲扇，说起过去日子的艰苦和他的童年趣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感慨着，炎炎的暑气都被赶走了。直到满天繁星，像钻石一样闪烁在漆黑的夜空中，我们才回屋去。童年里多少个美好的夏夜，蒲扇都陪着我们这样度过。

一把平凡的蒲扇，曾经是我们不可缺少的日常生活用品，它也包含了我们太多的回忆。还记得，母亲每次干完农活回来，用毛巾擦干了汗，就会拿起蒲扇，不紧不慢地扇起来。我看母亲这么疲劳，就主动接过扇子，“妈，我给你扇风！”说着，一双手握着扇柄，用力而夸张地扇起风来。风是很大了，但没多久我们的手就酸了。母亲笑着说：“这样扇风当然会累了，还是我来吧。”

只见母亲握着蒲扇，一下又一下，轻悠悠的，不紧也不慢，风虽然很微，却持续而均匀，送来一阵阵的清凉，这样的风舒服极了，若是细心，还能闻到棕榈叶的芳香气味。原来，轻摇蒲扇，也能静心。所谓“心静自然凉”，正是这样的。现在想来，那把平凡的蒲扇，不正是像母亲的爱吗，时时为我们带来一缕缕春风，消除了烦躁，让我们心旷神怡。

后来，仿佛一夜之间，家家户户都买了电风扇。再热的天气，一家人围坐着吃饭，有了电风扇，也不会满身湿漉漉的全是汗水了。夏夜里，睡觉时，电风扇只开一会儿，母亲就关掉了，接着，手里又摇起了那把蒲扇。那风轻轻的，触到我的脸和手臂上，舒服极了。也许是母亲只把风给我，而没给她自己，我发现蒲扇的风，比电扇的风还凉爽。有时，母亲柔声地给我唱一首儿歌，或讲一个故事，直到把我送进甜美的梦乡……

尽管母亲关掉了电风扇，但我从来没有因此热醒过，有几次我因做梦而半夜醒来，睁开眼，看到母亲的手还在摇动蒲扇。我想，母亲怎么会不累呢，但是为了让我安心地睡，又为了省下一点电费，她总也愿意这么摇着蒲扇。

现在，我们的生活都好过了，几乎家家户户都装上了空调，炎炎酷暑里，只需按一个“制冷”键就能尽享清凉，母亲常感叹道：有空调多好呀！可她仍然会去买一把蒲扇，我劝说她：“妈，电费用不了多少钱的，都有空调了，你就别再摇蒲扇了。”

不料，母亲认真地说：“几块钱也是钱，不能浪费。偶尔不需要空调时，摇摇蒲扇也无妨，你们要懂得勤俭节约，忆苦思甜呀！”

母亲的话让我惭愧，是啊，我们应当感激如今的美好生活，在享受当下的同时，也不能肆意浪费。况且，过去的艰苦日子和那份朴素的情怀，也值得我们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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