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亭》 （雷州歌本）
邓碧泉编著
第四场：巧施连环
王允唱：
送上女儿出相府，
踏月归来马蹄疏。
遥望青山眺渭水，
变色山河夜幕涂。
钩上诱饵已扣固，
圈套连环巧排铺。
只要貂蝉用心钓，
藻密定然有浅鱼。
红灯照道来吕布，
定是知情来横姿。
我且嫁祸给董卓，
叫他俩人自抵牾。
吕布揪住王允衣襟唱：
已许貂蝉给吕布，
今晚为何送太师？
莫非是在戏弄我，
快说分明不迷糊。
王允：
将军切勿此发怒，
入寒舍来就昭苏。
（入屋接唱）
将军请坐消消气，
即说分明在今时。
昨天朝堂见大师，
他说要来我府咨。
并知貂蝉许你配，
必见亲眼不含糊。
今日小宴来服侍，
甲兵百余护太师。
酒酣耳热责备我，
硬要貂蝉共酒壶。
酒后责令我老夫，
要送貂蝉入府都。
说是明天摆婚礼，
将蝉配与奉先儿。
将军试想我苦楚，
怎敢忤逆董太师。
再说太师怀好意，
作父谁人不惜儿。
吕布唱：
事是这样我清楚，
喜上眉头落心思。
得罪大人别见怪，
来日负荆见司徒。
王允唱：
英雄美女话亘古，
将军貂蝉乃天资。
嫁妆随时可送上，
望你接纳莫推辞。
吕布：
用心良苦我义父，
吕布知情心舒舒。
知恩图报行道义，
起身告辞王司徒。
第五场：媚卓激布
（貂蝉在芙蓉帐外）唱：
昨夜风云狂飞渡，
肌累筋疲强装酥。
肩挑道义负重任，
万死不辞使命符。
持节云中想苏武，
番邦牧羊志不枯。
啃根饮雪十九载，
不改初情大男儿。
昭君出塞历万苦，
建功立业天下呼。
幸有画家毛延寿，
留得美人和匈奴。
没有吴越相吞吐，
西施只能是村姑。
驾驭风云多变幻，
一女促成越灭吴。
董贼暴虐且恣肆，
杀贼何曾惜体肤。
心系黎民和社稷，
成功成仁两不辞。
专心做好违心事，
训虎全凭真工夫。
不露蛛丝和马迹，
画出真圆和实弧。
（看董卓熟睡）唱：
日上还睡芙蓉幕，
四肢伸直象死猪。
看他精疲和力尽，
我先起床做描摹。
吕布：
潜入卧房窗后视，
看见貂蝉正装梳。
昨夜老贼已劫色，
气冲斗牛怒难除。
貂蝉唱：
池中倒影是吕布，
我蹙双眉装恨姿。
乱抹芳泽施娥绿，
对镜泪流口红涂。
吕布：
悔恨交加怒难恕，
镜映美人愁容铺。
手拿香罗频拭泪，
定是屈从那老驴。
心似惊鸿来又去，
飘荡神魂脱苞苴。
索性入内观动静，
看他老贼怎支吾。
（卓已坐中堂，蝉在帘内来回走动，微露半面，以目送情）董卓唱：
外面发生什么事，
奉先入来喘呼呼。
是有军情来禀报，
或是群臣有抵牾？
吕布：
无事请安给义父，
看你疲劳眼眶黑。
就在父侧站侍候，
煮水斟茶我提壶。
（董卓见布窥视帘内蝉）唱：
心神不定我看你，
眼光痴迷不转珠。
这里不要你侍候，
快快出门莫踟蹰。
（布怏怏而出。卓偶染小疾，蝉衣不解带，曲意逢迎，卓心愈喜）唱：
近染小疾幸有你，
喂药喂饭用心伺。
衣不解带夜无寐，
体贴入微心地慈。
貂蝉：
自倚绿窗入朱户，
小女貂蝉心酥酥。
芙蓉帐暖日高起，
太师恩情润泽吾。
董卓：
你有诗书善歌舞，
书画琴棋喜孜孜。
兰薰桂馥是才女，
大功告成定封符。
貂蝉：
小女不识朝廷事，
只知奉陪你太师。
斗胆提议话一句，
今后床前称阿奴。
董卓：
好个阿奴昵称呼，
说得心情乐滋滋。
老夫身疲想歇息，
闭目养神暂迷糊。
（布入内问安，正值卓睡。蝉于床后望布，挥泪不止，布心如碎）吕布心唱：
心领貂蝉在苦诉，
半露帘栊眼含珠。
铅华弗御青春美，
可恨老贼欺负吾。
（卓醒，见布蝉暗送秋波）怒唱：
奉先胆大敢造次，
看你反裘又负刍。
戏我爱姬何德性，
逐出堂门赶劣驽。
第六场：凤仪戟布
（吕布怒恨而归，路遇李儒，告知其故。儒急入见卓）唱：
我在门外遇吕布，
满腹牢骚气呼呼。
却说太师太粗暴，
赶他出门尊严无。
太师若要谋大事，
得罪他人不在乎。
就是温侯不能罪，14
心变那时事就糊。
董卓：
当时我是发狂怒，
事过心平也反思。
现在如何来挽救，
谋士聪明补破壶。
李儒：
明日给他金帛赐，
好语好言抚慰之。
动之以情消其气，
让他明瞭好前途。
董卓召吕布唱：
病神恍惚语有误，
伤你尊严和恒姿。
赐予金锦消消气，
明天上朝奉陪吾。
（布谢归。然身在卓侧，心系貂蝉）
貂蝉：
序入三伏天盛暑，
浮水小荷卷还舒。
今日老贼会献帝，
有空出门观景殊。
遥望白鸥戏江浦，
啸侣鸣俦鸟鸬鹚。
薄雾轻烟笼柳岸，
风吹云浮撼庭梧。
玳瑁筵宴芙蓉府，
纷缛荣华树扶疏。
牡丹花开香满院，
心不在焉当虚无。
身居虎穴心有数，
举止言谈计锱铢。
衔胆栖冰在演戏，
没有戏文自填词。
吕布唱：
他和献帝正议事，
乘间溜跑营我私。
快马加鞭向相邸，
叫出貂蝉来会吾。
不觉已来到相府，
系马府前放声呼。
貂蝉在哪赶快出，
吕布偷来和你晤。
貂蝉出见吕布唱：
你入后园偏僻处，
避开直眼和横珠。
我要入屋整轻裾，
凤仪亭前等待奴。
（换上凤仪亭景）吕布见貂蝉出唱：
分花拂柳红颜露，
芳泽轻涂香酥酥。
芙蓉出水枝带雨，
看她泪眼貌更殊。
貂蝉：
自从见到将军你，
心似风云在卷舒。
愿嫁给君侍箕帚，
一生足矣无他图。
你是绥德好汉子，
米脂是奴世居斯。
米脂婆姨绥德汉，
众口佳传总相符。
吕布：
真是无巧不成书，
天地生来咱合珠。
绥德男出好汉具，
米脂女人丽质模。
貂蝉：
谁想太师诺可恶，
强抢入房将妾污。
当时只是想到死，
未见英雄不轻辞。
忍辱偷生熬旦暮，
夏去秋来闻鹧鸪。
为留贱躯来相会，
违心屈从癞蛤蟆。
又见秋风凋碧树，
青天白云回雁字。
暑往寒来天有序，
可惜世情无序时。
总想今生服侍你，
可恨貂蝉身已污。
见到英雄志已遂，
就死君前不贪图。
（貂蝉手攀曲栏，望荷花池便跳。布慌忙抱住）唱：
我知你心已日久，
可恨老贼太专恣。
骄横霸道夺我爱，
叫天惩罚那蛮驴。
貂蝉：
妾在深闺偶间步，
灌耳如雷你名字。
当世一人敌天下，
听妾心甜在时时。
吕布：
今生若无娶到你，
不配做个大丈夫。
肝脑涂地何所惧，
相信温侯是男儿。
貂蝉：
度日如年身心苦，
愿君开怀怜悯之。
夜长梦多事频变，
也许来日难见奴。
吕布：
此间不能再延伫，
偷空出来未招呼。
老贼见疑事不好，
必当速回暂告辞。
貂蝉拉其衣唱：
擎天驾海势如虎，
恐惧草丛一头猪。
看来妾身难承望，
拥抱一回告慰奴。
（两人偎偎倚倚，不忍相离）（董卓回头不见布，知事不好，急辞献帝）唱：
帘外怎不见吕布，
定是这贼祸害滋。
吩咐左右备车驾，
速回府堂无误时。
府前石系马赤兔，
寻不见人放声呼。
（一侍妾出）接唱：
你知貂蝉人在哪，
快讲分明莫含糊。
侍妾唱：
我见貂蝉后园步，
赏菊观兰逗鸬鹚。
时在园边拂垂柳，
时去水池喂金鱼。
（卓寻入后园，见吕貂在凤仪亭下共语。卓怒，大喝一声）唱：
骂声畜生无法度，
敢在后园耍媚姿。
（布见卓至，大惊，回身便走。卓抢了画戟）接唱：
今日就将你收拾，
免得拖长事糊涂。
（卓掷戟刺布。布打戟落地。卓拾戟再赶。布已走远）
注释：
14温侯：即吕布。
第七场：王允说布
（李儒见董卓）唱：
今日顺道来相府，
听见后园声惊呼。
太师掷戟刺吕布，
不知为何我模糊。
董卓：
吕布失德做丑事，
禽兽不如恨那厮。
戏吾爱妻失吾面，
气激心头怒难除。
李儒：
太师少怒多用恕，
吕布这人很在乎。
庄王绝缨保爱将，15
何必纠缠一妾奴。
何不就将貂蝉赐，
太师今日请三思。
吕布定然感恩德，
新怨旧仇尽消除。
董卓：
言之在理我揣度，
但赐貂蝉要深思。
现在就叫爱姬出，
问你后园何企图？
貂蝉：
妾去后园小散步，
观花戏鱼逗金龟。
不料吕布突然至，
百般纠缠难排除。
董卓：
我若将你赐吕布，
免得纠缠是非滋。
这样思法出无奈，
意下如何问阿奴。
貂蝉大惊，哭唱：
贱妾终生侍太师，
心悦诚服喜妹妹。
宁死不辱貂蝉我，
绝不接洽你家奴。
（遂拔壁间宝剑欲自刎，卓慌夺剑拥抱，蝉倒于卓怀）董卓：
刚才是在试探你，
知你真情侍老夫。
江山美人我都要，
不听谗言犯糊涂。
貂蝉：
定是李儒想这事，
李吕合谋弄太师。
此处不宜再久待，
担心有人陷害奴。
董卓：
明日和你归别墅，
放荡逍遥咱郿坞。
那里山高皇帝远，
无再有人扰阿奴。
（蝉收泪拜谢，李儒上）董卓：
不必开口我清楚，
爱姬怎能乱赐之。
不究其罪也就罢，
此事再提必诛锄。
（李儒出叹。卓即日还坞。蝉在车上遥见布，装痛哭状。布缓辔土冈，眼望车尘，叹息痛恨）王允唱：
王允染恙在邸府，
今日病扶送太师。
看见将军长叹息，
是何缘由告司徒。
吕布：
一言难尽我吕布，
气激心头鼓呼呼。
强夺我妻戟杀我，
义父怎能诺贪图。
王允：
太师姓董你姓吕，
姓氏本来两个字。
强占貂蝉辱你我，
禽兽不如老蛮驴。
我受耻辱是小事，
将军英名受此污。
堂堂汉室一虎将，
怎忍后园掷戟时。
吕布：
听你点拨焕然悟，
血统原来不可沽。
誓杀老贼雪吾耻，
不娶貂蝉不男儿。
王允：
一举千里鸟鸿鹄，
竹篱焉能圈和箍。
创业垂统英雄志，
企踵可期功成时。
匡扶汉室忠臣祀，
百世英名载史书。
为虎作伥助董卓，
千代臭名黑炭涂。
吕布：
吾意已决勿疑误，
如何杀贼要深思。
老贼住离都城远，
虎士难寻那狡狐。
王允：
这是惊天动地事，
生死关头容再思。
恐事不成反招祸，
如何定夺我司徒。
（布拔带刀，刺臂为誓）唱：
刺血为誓我吕布，
用心不诚受天诛。
扶助汉室杀董卓，
快出计谋请司徒。
王允跪拜唱：
汉祀不斩将军赐，
青天有眼六主滋。16
同心戮力光社稷，
克日启程灭妖狐。
注释：
15庄王绝缨：春秋时，楚庄王有一夜宴群臣，烛灭了，一人乘机牵扯王后的衣服，王后把他的帽缨揪下来，请求追查，但庄王并不追究此人。后来，在一次对外战役中，此人非常勇敢，立了大功。
16六主：即所有灵神，包括：君主、景主、会主、郡主、福主、葛主。
第八场：矫诏诛卓
（王允对吕布）唱：
调虎离山再擒虎，
要选一人到郿坞。
就说献帝愿禅位，
立即回朝接禅符。
吕布：
可派李肃去郿坞，
巧舌如簧会诗书。
我杀丁原是他说，
若有二言即斩除。
王允：
就派李肃郿坞去，
我去枫宸求诏书。
你和李肃各有旨，
务必慎行不轻浮。
吕布对李肃唱：
董卓老贼欺天子，
肆虐生灵罪当诛。
公可传诏宣其至，
伏兵掖门巧诛锄。
李肃：
我欲除贼已日久，
恨无同僚共心思。
折箭为誓今李肃，
若有异行遭天锄。
王允：
人神共愤那独夫，
汉室忠臣当诘诛。
公若办成此大事，
何患爵禄显官无。
董卓在郿坞唱：
闻道外来天子使，
快请入门见老夫。
（李肃入拜）卓接唱：
且读诏书不跪接，
既入我庭繁节除。
李肃：
天子欲会文和武，
议将位禅给太师。
王允已将禅台筑，
只等公来接金符。
董卓大喜唱：
夜梦一龙罩体肤，
喜信果然来今兹。
即刻起驾回都郭，
制作龙袍不失时。
交代诸将唱：
李张樊稠和郭汜，17
命你四人守郿坞。
三千飞熊军将士，
八方设防莫含糊。
道别母亲唱：
孩儿上前别慈母，
儿要启程回京都。
接受汉禅做皇帝，
太后来迟莫怪儿。
董母：
近日肉颤似惊兔，
恐兆不祥横祸滋。
凡事小心莫大意，
夜路少行防蛇狐。
董卓：
孩儿谨记母嘱咐，
不必多疑放心舒。
子是龙身母龙血，
定有痉挛现身时。
告别貂蝉唱：
我要上朝做天子，
爱姬暂时住郿坞。
立你贵妃高爵位，
富贵荣华福禄殊。
（貂蝉明知就里，假作欢颜拜谢）唱：
小女有礼谢天子，
今后再不叫太师。
皇上登基天地变，
妾盼来日禅位时。
（董卓和李肃途中）唱：
天高云淡逢金素，18
一路归来鸟惊呼。
人逢喜事精神爽，
似见山河掌中浮。
李肃：
一路红光和紫雾，
风起云腾壮天姿。
主公登基乃天意，
李肃这回沾光殊。
（卓进至相府，吕布入贺）卓唱：
明日我就登九五，
三军帅权汝操之。
天色已晚且歇息，
养足精神好登途。
（次日侵晨，卓列议从入朝。李肃执剑扶车。卓至北掖门见王允等执剑而立）卓唱：
一路迎谒众文武，
满城旌旗锣鼓呼。
北掖门内却安静，
执剑为何王司徒？
（李肃不应，推车直入）王允唱：
谋朝篡位欺天子，
罪恶贯盈这独夫。
叫声武士齐冲上，
奉天诛贼在椒除。19
（董卓大呼：吾儿奉先何在？）吕布：
布在车后跟踪久，
奉旨杀贼有诏书。
伸长颈脖吃一戟，
叫你屍骸少头颅。
（一戟直刺卓咽喉，李肃早割其头在手）王允对吕布唱：
令你领兵攻郿坞，
保护貂蝉赥无辜。
所有反将统统杀，
董卓九族连根锄。
（剧终）
注释：
17李，即李傕；张，即张济，加上樊稠和郭汜乃董卓手下四员大将。
18金素，即秋天。
19椒除，宫殿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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