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渡河的平缓 到海的汹涌 读孙善文散文诗集《行走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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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诗前辈耿林莽有言:“从格律诗到自由诗,诗的鱼由河游向湖;从自由诗发展为散文诗,诗的鱼由湖游向海……骑在散文诗这匹优雅的马上,谁弛向新的领域,谁开拓新的领土,谁引入种种情节或叙事因素,向人生纷纭繁复的境区进发,谁就会赢得新胜利。”
孙善文,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于雷州半岛,地图上,那块土地就像一个楔子,牢牢地钉入浩瀚的南海之中。与那些勤劳、勇敢的人民一道,历经着风浪、贫瘠、苦涩而绝不退后。早在1987年,很多散文诗人还在为“散文诗”不断正名、彷徨、探寻时,他就发表了散文诗处女作,且从此至终,一直是散文诗女神坚定不移的追随者。虽与他未曾谋面,但我相信文如其人,其文字端正、淳朴,不玩花架子。他生活离海不远,个性却如水波不惊的南渡河,弯曲、随意,伸出的手臂,把东西洋一望无际的良田,都拥抱了怀中……
“诗是与处于喑哑之地的潜在知音的交流,要质朴、谦逊、诚恳,还有一点点羞怯的自我克制。”诗评家陈超的这段话,竟与我读他散文诗文本的感觉惊人的契合。“质朴、谦逊、诚恳,和一点点羞怯的自我克制”!从其百分之九十作品的取题、用词、分段、叙述、提升、外延、架构等等,似乎均可找到上面所言的痕迹。
《诗经》有云:“劳者歌其事,饥者歌其食。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孙善文正是一个“不忘初心”者,其散文诗集《行走的树》共分五个部分,对故乡、花草、城市生活、行旅、生存之悟等等,或抽象,或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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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把“乡愁”置于书的开头,这两个无法捉摸的字在他的心中份量可想而知。不忘本,不忘出处,均是一个人该有的品德,更是一个诗人重要的组成部分。海德格尔甚至说,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而同为雷州半岛的著名诗人黄礼孩,2006年即编有一本让我记忆犹深的诗集《出生地》。地域性对一个诗人的影响往往是决定性的,即使走得再远,其语言的根,思维的习惯,习俗的影子,记忆的惯性,难忘的亲情,等等都会有意无意地左右着一个人在纸上写下的文字。
月色、稻草人、农具、酒杯、稻田、南渡河、老屋、候鸟、祖母……哪一个深烙于诗人记忆的细节不可触可摸,不承载过其生命的邈远与重量?哦,“天上的云,没有自己的乡村,因此只能闲散地四处飘游《村庄》。”而“感谢我老家的锄头,有它才有朴素的番薯,才有晶莹的大米,才有娇媚的白菜,我的生命才有这么浓烈的泥土味道。其实我的小名就叫锄头《锄头》。”
其《我从金黄的稻田看到我的祖国》,这首作品一分四节,是“乡愁”部分中较为厚实,对故乡深情的吟唱与深厚的情感,也最显磅礴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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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草,就像一篇文章中的字与句。
诗人除了是案前的写作者,还应是大地的丈量者。花草之美,怎能熟视无睹?凌虚蹈空一直让散文诗有不食人间烟火之垢,作者故意反其道而贴近?试看其优美的叙述:“每朵花都贴着标签,一贴千年。诗歌是纸上的风花雪月。花瓣长出诗的语言,从象形文字,一直排版到今天……舍生取义的小草,化为马的骨骼,远行万里……活好当下,也是造化来世。枯荣,是花草淡忘于季度的自我超度《关于花与草的絮语》。”
而《狗尾草》的结尾,这样的句子,尽显着散文诗的神韵:“……这是一条神秘的尾巴,只要轻轻一摆,便会在明年的春天长出无数的童话。”
《凤凰花》中,这样的句子,更是灼目动心:“传说中的凤凰远行了,掉下的几片带血羽毛,已长成了叶子的模样。叶子在树枝上舒展,风尘洗过,自由如命运女神的血液旋动……”
在《我是一棵在山路上行走的树》中,诗人化身为一棵“行走的树”,以诗的形象在大地上游走,也仿佛一个被散文诗神点化的灵魂,在一章章题材各异的散文诗中,以文字为脚,以思想为导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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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散文诗人邹岳汉老师说:“中国散文诗由长期在寂寞中坚守走向热闹,是件大好事。但无论何时,散文诗人都要力戒浮躁,保持散文诗应有的优雅从容的姿态。散文诗不变的是坚守诗的疆域,变化的是其文体特质的发掘、延伸,诗人及其作品与生俱来的个性。”
被编入第三部分的《活着》,精短、淳朴,颇得散文诗之精髓:
一棵草,长在老屋的墙角。
在干瘦的砖缝间,些许的泥土,喂养着它一季又一季的枯荣。
风中、雨中、阳光下,无数的眼光里。冷暖自知。
每年春节,我从他乡回来看它,都在不经意间添了一份牵挂。
其实,一个普通个体的前程,卑微却无需悲悯。一方水土,一寸长成,一世挣扎,与别人无关。
在异乡,我也是这样活着。
——《活着》
从一株草艰难的活着,转化成自己在异乡的挣扎求存,其中的酸甜苦辣,作者却老练地:一笔勾销。对语言的把握,对读者心理的揣摩,对散文诗之“散”的体会,不可谓不深。
同样,作为这本散文诗集中较为“庞大”的组章,《雷州访古》既遒劲沉实,又灵动多变,可谓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经得起审视,耐得了咀嚼。没有对文字多年的苦修、对散文诗的热爱,加再多的碳也是无法“打造”的。
《听浪》则充满禅味。而《锚》,我觉得这个离大海一直不远的人,有了这章完整度极佳的作品,终于可以对得起宽阔的:大海。还有:茶叶、沙井蚝、邻水脐橙、大鹿岛……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诗人还应是个有能力融入自然、社会、大地,再从中理出一条条诗的线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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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部分,从题材到文笔,再到散文诗之神韵,从诗意铿锵的《踏浪》到剑走偏锋的《光之芒》,从自然苍劲的《天空那只鹰》到烂漫浩渺的《我愿是大海里的一滴水》,从《笼子里的兔子》红着的眼到《七步诗》中公共的苦痛,从深情吟哦的《远方》到暖色调的《期待》,它们都共同指向了:成熟、开阔、向上……
掩卷,或至此,一个作者写作的脉络或走向,开始在我脑中渐渐凸显、明晰:一条弯曲、平缓的南渡河,终于流向了海的宽阔、汹涌……
在中国大陆最南,散文诗领域造诣较深的人,可以说“凤毛鳞角”。面对孙善文《行走的树》,还有他没收入集中的一些作品,我不禁陷入了悄悄的沉思。时至今日,散文诗早已经走出文体之辨的窘境,但一个健康、持之以恒的散文诗人,对一方土地而言,始终都具有着积极的现实意义。
诚然,任何写作者,除了超越他人,还必须超越自己,这是所有写作者无法打破的宿命。不用讳言,集中的部分作品,也许是早年的习作,也许是作者淳朴个性的使然,因为缺乏必要的升华、跳跃,而流于平实。
黄恩鹏在《散文诗:朝向未来的可能》一文中指出:“我始终认为散文诗没有固定的体式——它可以不分段、不分行,纵贯到底;还可以如"剧情",拆分成大小单元……散文诗文体的价值体现,在于能否通过诗性的言说,道出大思想、大喻义……而"陌生化"意境的创造,必然会带来陌生化意义的生成……要有自由言说,不被意识形态钳制的勇气,要"野一点儿"的写作……”同为散文诗写作的爱好者,我且以此与善文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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