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甘蔗地
◎莫红妹(雷州)
自从搬到新家，不知为啥，奶奶一直惦记着房屋后的一块空地，常常挂在嘴皮边，唠叨着。
念叨多了，我们总算看出了她的一点小心思:也许是房子离村子远了一些，少了些拉家常的同伴，少了闹哄哄的感觉；也许是平常劳作惯了，手脚又闲不住了，总想在空地种植些什么，给空地增添一些大自然的色彩，我们就权当是奶奶的一个小小梦想吧。
母亲经不住奶奶一而再、再而三的唠叨，仿佛有啥重要事情般，匆匆召集我们几姐妹回来商量，为奶奶的事情开了一场家庭会议。姐姐知道奶奶喜欢吃玉米，就主张把它翻成玉米地；而大哥喜欢吃番薯，就说种番薯；二哥言道，把那地垒成一块块菜畦，撒上菜种子，种菜好，经济实惠，孩子们都爱吃。
最后留给奶奶一锤定音，而奶奶声音洪亮地说:种甘蔗吧，还是种甘蔗好！因为我们全家人都喜欢啃甘蔗。不是吗？那甜丝丝的蔗汁是我们一家人最留恋的味道，这是家的甜甜味道。
当村里人知道我的奶奶有这种想法时，都乐呵呵地笑了，日子过得这么滋润，不缺吃，不缺穿，人家想着享清福都想疯了呢，你家奶奶这么的与众不同！
说干就干，第二天早上，当我们像往常一样去给奶奶问好时，发现床上空荡荡的，不见奶奶的影子。我们跑出后门，原来奶奶早已在空地上活动了。手提一个小桶，边走边捡石头。腰弯如弓，一副马不停蹄劲儿。当我走到奶奶身旁，感觉到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喘气声都钻进我耳鼓里去了，拉了拉她的手，叫她歇歇，可是她就说不累！我就纳闷了：平时哪些扛扛抬抬的活儿，总是前呼后唤的，少不了我们的份儿，这次怎么就吃了称铊铁了心，亲自磨宝刀干上了呢。
从那以后，甘蔗园的甘蔗绿油油地成长着，一节一节地拔高着，奶奶的眼光也一节一节地拔高着。
在劳作的时候，奶奶一边梳理着甘蔗，锄着地面的杂草，一边静静盯着路口望着。后来我好几次跟奶奶一起，从她的眼神里，透出了她内心深处那份浓浓的牵挂。原来，这块地不只是为种植，不只是为在甘蔗地打发闲暇时光。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第一时间能看到父亲回来的身影。由于工作的原因，父亲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奶奶就天天在这里打转着，有时候等到天黑。一旦看到父亲回来的身影，就仿佛啃了一口口甘蔗一样，心头里甜丝丝的，嘴巴乐颤颤地笑着。
就这样，奶奶静静等候着我的父亲，父亲回来了，奶奶迎了上去。看到奶奶，父亲一把扶着奶奶，总是心疼一句:“妈，累不？”奶奶笑呵呵地说：”不累，不累。”父亲便搀扶着奶奶，你一句我一句地回到屋里。
父亲回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让奶奶坐下，跑进厨房端上一盆冒烟的热水，蹲在奶奶的跟前，掏出奶奶的双脚放进热水里，一边给奶奶搓脚，一边静静地看着奶奶。这个时候，奶奶的脸笑得就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这时候，奶奶一边摇晃着被父亲搓得干干净净的脚板，一边轻轻自语道:瞧瞧，我这双粗脚多幸福啊！父亲就在旁边乐呵呵地笑着，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捎来甘蔗地的甜蔗，己一小节一小节削好，我们一家人津津有味地啃着，吸着浓浓的甜汁，笑着！看着地上一堆堆甘蔗渣，那是一种幸福堆在地上，那不就是家的甜甜味道么？
啃着啃着，吸着吸着，我啃出了父亲回家的身影，吸出了奶奶在甘蔗地那份慈爱的目光，我啃出了，吸出了浓浓的亲情……
渐渐地，随着我们慢慢长大，我们几个一起，陪伴着奶奶在甘蔗地等待父亲回来，这样的画面像电影一样来回转放着。一样的过程，一样的动作，我们早已准备好了热水，让奶奶、父亲与母亲一同坐下，我们分别给他们烫脚、搓脚。脸盆的哐啷声、溅水声,以及我们的笑声,在整个房屋里轻轻地飘荡着。
在甘蔗季节，我们同样啃着甜丝丝的甘蔗，奶奶把爱像甘蔗一样埋在地下，让家有了甜丝丝的感觉，让小小的甘蔗地有了浓浓的牵挂。
此时，窗外的甘蔗林轻轻摇曳着，摇曳着浓浓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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