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井(1)
陈雁
广东省遂溪县人,北京鲁迅文学院作家进修班学员,作品发表于《中国作家》、《青年文学》、《作品》等杂志。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那些年的姑娘窝》、《漂浮女人》,短篇小说集《绝望一步》,中短篇小说《姑娘窝》、《余茅同之死》、《黑痣》、《往事如烟》等。喜欢旅游,认为温饱之余能自由写作是人生最大的快乐。
1
我选择沙井,是因为这里聚集着大批写作者,在这种群体里我不至于没有朋友。另一方面,这里房租便宜。当然,便宜也意味着陈旧和偏僻。紧挨城市房租便宜的地方,从来都是流浪文人的集中营。像广州的小洲村,北京的宋庄,眼前深圳宝安区的沙井镇。
接我的是一位农民工作家。他带我走向作者群居住地。这是一个城中村。一个村庄,被崛起的城市包围着,却不是破旧的农舍,望去都是楼房和商店,而且有很多旧货店。这么多旧货店足以说明这里人口流动的繁密。到处是招租的房屋足以说明这里旺盛的人气已经成了一段历史。空房很多,当天花三百元租到一个单间。租到房子后,我走向一间间旧货店。除了被子和餐具,床、衣柜和电脑桌子都是在旧货店里买来的。
我开始了小城里的生活习惯,每天蜗在房间里打字,晚上出去散步。我选择太阳还没完全消失时出去,那时会有一些可爱的黄色晚霞照在楼角和巷道里,显得很诗意。走几十米远就能见到一个绿草如茵的公园。里面有各种健身器材,让我将全身每个关节都扭动一番。
我喜欢漂泊,喜欢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乡村居住,慢慢感受周围的生活,写一些远离家乡的陌生文字。那种寂寞是一种凄美。从北京到深圳的沙井镇,还有一些浮光掠影的地方。我喜欢像一粒沙子让风吹着飞。
2
在宁静的生活里,我希望周围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出现,即使是一个小偷被抓住,也算有一点波纹,但沙井这地方似乎没有人偷东西。我在屋子里,就像盲人一样只能听到外面的各种声音。这些声音,很难将它归于一天里的什么时候,也没法听出它的真正意思。譬如楼下的叫卖声,我竖着耳朵听了很多遍都听不懂是叫什么,走到窗边往下看,见叫卖人踩着一辆三轮车经过,车上装着西红柿、芹菜、紫茄和冬瓜之类的蔬菜。这些东西用普通话我都能说得出来,他叫出来我却听不懂。以前在北京一个叫小西马庄的地方,有个男人踩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穿街走巷,一边走嘴里一边叫,就三个字,我追着听很多遍都听不懂。
我住的地方常常能见到两个穿着花衣裳的小女孩,一个扎着牛角辫子,一个剪着椰子壳一样的短发,她们整天花蝴蝶一样在楼梯间追逐着跑上跑下。遇见我的时候,扎长辫那个就骄傲地对同伴说:“这是和我同住一层楼的阿姨。”仿佛我是她的同盟。我打开房门的时候,长辫子女孩见了就会走进来,光着脚在我的床上跳上跳下,还躺到地板上。我问她吃饭了没有,她说没有。之后她母亲的叫唤声就会传来。她躺在地板上应了一声没有起来。她年轻的母亲叫唤几次后,不得不过来将她抓回去吃饭。后来才知道,她父母生下她后,要生一个男的传宗接代,便逃避计划生育,带她远离家乡,租住在这里。
3
晚上散步,我确信可以找到回路时尝试走向更陌生的地方。两边楼房高矮不一,新旧不一。不多远居然见到一条真正的城中村。这种老村和粤西改革开放前的老村一样,都是低矮的旧瓦房,朴素得不能再朴素。不同的是这个村庄房子过于紧密,一座座并排,巷子很小,排水沟沿着篱墙边走,家家户户流出来的污水在黄昏里映照着苍白的天空,发着细碎的光亮。可以想象这个村庄在生产队时期人们的生活整然有序,管理得很好;可以想象那时鸡犬相闻,到现在一直没有改变。从门洞里望进去,可以看到里面走动的人影。一代代人生息的气味在天井昏暗的灯光里晃荡,弥漫出来,在巷子里飘游,消融在灰黑的屋脊和墙灰脱落的篱墙上,让我想起我逝去的童年时光。
从巷子里走过的都是年轻人。平时走在马路上,也很难看到老年人。我曾经纳闷,为何不见老人?我很快就醒悟:深圳是一座年轻的城市。城市崛起时,涌进来的大都是年轻人。多年过去,那时的年轻人现在是人到中年,和随后到来的年轻人混杂街头,到处生气勃勃。改革开放后粤西地区这样的老村会被年轻人遗弃,慢慢沤烂,而这个村庄因紧靠新兴的城市,被打工者租住,有人气支撑,风吹不倒,保持了原样。
我一边走一边记着来路,以便返回。走了一会,还是迷路了。
我是一个路盲,又喜欢到处游走,经常将自己弄得惊慌失措。有一条路像我的来路,我走下去,居然走到一条车辆呼啸的马路上。我只得往回走,想走回老村去,再在那儿寻找回住处的路。我走了很久,不见了那个村庄。它像幻影一样刚出现又马上消失。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聊斋》里的鬼故事。
天完全黑了,到处灯火闪烁。我问一位坐在门口的中年男人,壆岗村在哪儿?男人往后一指,说在后面。我在一个路口拐进他所指的后面,确信那边就是我的住处,就往那边走去。走了很久街巷仍然陌生,我不走了。我又问一位同样坐在门口的女人,附近是否有一个老村?
“老村?”她茫然地看着我,说:“那边有一个。”
她指向离我已经颇遥的地方,才知道我已经胡乱走了很远的路。我问壆岗村在哪儿。
“这里就是壆岗村。”
我看看周围,不见我的住处。我没有记住门牌号码,只能寻找熟悉的楼房。
“公园在哪儿?”我问。
她向巷子尽头处一指,我就沿着那边走去。我看见了熟悉的公园,并寻找到平时熟悉的入口。找到入口的时候,方向在我脑海里清晰起来。原来指路的女人和我住所只隔一条巷子,我居然全无知觉。
回到住地楼下,想着这过程像鬼迷路。我经常鬼迷路。那个村庄就像鬼迷路里一个奇特的地方。我问在楼下乘凉的房东老太:“那边有个人民公社时的老村,叫什么村?”
“万丰村。”
4
易江南、刀子亮、小刘相约过来。江南三十多岁,戴着近视眼镜,走路时眼睛定定望着前方,山崩地裂不动声色的样子。刀子是广东人,进门就讲普通话,虽然走音,但大家都能听懂,也不觉得好笑。小刘是我小说班的同学,离我最远,从市区过来,那对水汪汪的眼睛总带着忧郁。
我们没去饭店,在我的居所吃饭。地方狭窄,没有饭台,我在一只纸箱上面铺一块报纸,摆上几碟菜。我只有一张椅子,平时坐着打字用。椅子不够,大家都席地而坐。
江南说:“我们住在三十一区时,经常这样盘腿坐在地上喝酒。”
江南是外省人。我不知他哪年来深圳,只知道有了一些年头,物以类聚地和全国南下打工的作家们走在一起,发了不少作品。在深圳这个庞大的写作队伍里,像刀子这种本土作者很少。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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