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红土地

湛江日报 2018-10-02 08:25

□黄宝

湛江这片红土地总是让人浮想联翩。事实上,于前世今生,湛江人与红土地有着太多的千丝万缕。

先看湛江出生记:“那些四处冲撞的大陆板块,被岩浆冲破。岩浆像沸水一样汪洋恣肆,来自几百米深处的蒸气在空中自由地飞行。那一刻,巨大的轰响胜过所有的狂欢;那一刻,是绚烂缤纷,波澜壮阔,无比辉煌的”。

这一幕发生于14万年至16万年间。

或就是由于地下岩浆在上升过程中遇到地下水产生蒸汽引起爆炸,才从海底凸起湛江乃至整个雷州半岛,赋予这片土地热烈耀眼,激情如火一样的铁锈红。

2002年,考古专家在遂溪县江洪镇东边角村发现距今7000年前广东人先祖,那个坟冢,直径百多米,纵深一百米的层土全是铁锈红。

更宽面积的红色,我也见过。60年前,在鹤地水库主战场河唇,雷州青年运河200公里长的河床,挖出来的一片枣红。几年前,东海岛湛江钢铁和石化项目30平方公里基地实施地质勘探,从东西南北中每个勘探点取出的层土,一样的朱色。

铁锈红、枣红、朱红,整个雷琼地区,科学家称中国第四纪火山带,不论是火山锥、凝灰岩、湖泊,还是坡野、海滩涂,由于高地磁和地气的富有,最易生发红的果实,且红得勃然、生动。

雷州青年运河两岸,火龙果地理标志产地遂溪,“杨柑红”红红点点,层层叠叠,漫无边际。

大陆最南端北街岭头,是中国大陆最早红透荔枝的地方,那千枝万桠挂红,因享足南亚热带的阳光,有地下200米的火山岩裂隙洞水的浇灌,红得妖娆,甜蜜诱人。

半岛腹地徐闻“菠萝的海”,好几万公顷此起彼伏的菠萝像海一样延绵到天边,那千千万万像金色鱼儿一样浮游于茫茫“碧海”中成熟了的菠萝果,在艳阳下,散发着迷人的香味,逗你下“海”与它们一起嬉戏。

九洲江流域,中国红橙之乡廉江,举目远山,风展红旗如画。收获的季节,流动的橙色宛如一条飘带,从山上飘落公路,从公路飘至江里,飘到熙熙攘攘的市场。

南渡河边,二、三十万亩连片的东西洋田,稻穗熟了的季节,朝阳初照,灿灿奇华赤绮霞。一排排,一列列收割机开过,身后拉出秋实,宛如航展飞机的尾云,那是金灿灿的稻谷。

一年四季的西红柿、辣椒,被阳光吻得比任何地产的都红得鲜艳,连埋在地下的番薯、萝卜也被染得通红。

地红也映在江河湖。木棉树、凤凰树、紫荆树、杜鹃树,一朵朵、一团团、一簇簇的粉红、紫红、玫瑰红飘落鉴江、九洲江、南渡河、南三河、菉塘河,犹如跳跃的音符。

海湾的上空也被地红熏陶。东海岛湛江钢铁厂高炉的焰火,熏红了整个湛江湾的上空。人们在预料,全球最大炼油项目之一的湛江炼化基地,即将点燃的火光,还有莺歌海、南海的油气上岸,整个雷州半岛的湾、港、海、岛准是红彤彤一片。

红土地的基因,自然生长红色文化的意志,而且总是那么坚定和顽强。湛江自古人杰地灵。先不顾开雷先祖陈文玉,清代状元林召棠,清官陈瑸和外交家陈兰彬等。只翻开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以来风云激荡的红色篇章,探寻共产党人和革命者的足迹。

遂溪县乐民镇敦文村青年黄学增,1921年参加共产党,1923年在广州第一期农讲所毕业后,投身南路、琼崖、西江、北江、广州和香港农民运动。这位广东农民运动四大领袖之一,也是广东南路、琼崖、宝安、花县中共组织创建者,以他浩然正气和铮铮铁骨影响大批青年,以他的青春碧血浇养他亲自播撒在雷州大地甚至是南粤大地的红色种子。当然播种者还有与此前后许许多多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躯,包括从北京大学毕业,1916年隐于省立雷州师范学校(岭南师院前身),指导粤西革命活动的谭平山。

种子不辜负土地的希望,也如革命者坚信共产主义和真理。在近代史上才有许多影响湛江的人物和故事。殖民地时,广州湾商界大佬杨益三坐落于赤坎大通街66号,成了共产党人秘密活动的根据地。赤坎晨光小学校长许乃超听从廖承志的布局,将红色交通站设在该小学,开始把湛江与延安连在一线。张炎从吴川塘缀走向抗日前线,这位大将军“我以我血染风采”。正因为有这些,才有1945年9月21日粤桂南战区司令员邓龙光代表国民政府在赤坎中国大马路接受日本支队长渡边市藏递交的投降书。从那一刻起,这条由法国人命名的马路改为“九二一”路。也才有1949年10月15日西营发奎路(霞山民有路)半夜响起的枪声……

平时,红色原土是不随意裸露的,或被蔚蓝遮着,或被碧绿盖住,但这对她生命的活力完全不构成障碍,恰说明她生命力旺盛。由此,我遐想,当土地的欲望与人的追求邂逅,一定出现惊天动地。

几年前,与一位参与策划第十四届省运会开幕式的朋友闲聊中,当谈及如何表现湛江红土地的力量时,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鼓以雷霆,润之风雨”。后来,开幕式表演有这样一幕情景:烈日当空,大地干涸。虔诚的人们手舞足蹈,光彩夺目。随令旗一挥,牛角声起,锣鼓响彻云霄。震人心魄的鼓声惊动天神,天神抖落金色谷雨,润泽千里赤地。四面八方来人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千手将那面红色硕鼓擎起,再擎起!

直观是擂鼓求雨的情景,透出的是红土地人一种特质精神。多少年来,湛江人就是肩扛这种精神,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雷州半岛历史上是一片干涸、旱涝、赤黄、暴裂的土地。《雷州县志》记载,“自宋设县始便十有九旱,五年大旱,十年凶旱”。为征服千年的旱魔,于火红年代的1958年,30万雷州青年齐上阵,用318个日日夜夜垒起43米高的主坝,建成11亿立方库容的鹤地水库,开挖出200公里长的青年运河。架起1206米长29米高的东海大渡槽。1961年郭沫若身临其境曾诗叹:“三十万人齐努力,亿千方土起平川,移山造海千秋业,战地戡天亘古传”。须知,那个时代连汽车、推土机也没有,这一切几乎是用锄掘,肩挑,人力车推出来的。

在新世纪的第十四个年头,东海岛奇迹般地崛起一个现代化钢城,原本种芝麻、木薯的土地种起沉甸甸的钢铁。为了湛江钢铁梦,湛江人等了三十年,却以不足一年的时间,使梦成真。以钢铁掷地的铿锵之声,向世人宣告“钢铁是这样炼成的”。

今天,湛江在建设小康,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征程中,遇水搭桥,逢山开路,仍然扛起这种战天斗地的顽强精神。

土地的富有,一个地方的财富,不仅在于有形的物质力量,更在于无形的精神和文化。这种精神或文化成为传统,传承与弘扬,自然就有雷霆万钧之力量和与苍穹比阔的境界。我留意过,湛江购书中心,设有“本地作家作品专柜”,湛江日报开办“振兴湛江讲习所”,在湛江45号美术馆常有“红土系列”画作展出,还有省内外有名的文学社团“红土诗社”。料想这些作者的笔均饱蘸红土的情怀才或写或画出湛江的诗与远方。

红土地虔诚、虚怀的基因和湛江人热情奔放的性格结合,激发出来的是另样的澎湃,譬如此起彼伏,犹如红色飘带的“人龙舞”:几十名头绑红绳的小男孩,仰卧在几十名汉子的脖子之间,手脚像纤绳手链,一节紧扣一节,组成一条“人肉之龙”。“人龙”走村串巷,时而腾舞戏珠,时而俯冲上扬,时而盘旋飞舞。每到一村,有人加入拉长“龙身”,而且越拉越长。呐喊声、锣鼓声回荡于村庄上空。凝聚湛江人和红土地热情的人龙舞曾舞进2008年北京奥运会鸟巢,舞出世界“非遗”,成为“东方一绝”。现在逢每年红橙节,中国(湛江)国际海洋博览会开幕等节庆日,湛江人都以热情洋溢、喜气洋洋的人龙舞,欢迎四面八方的朋友和贵宾。

湛江这片铁锈红,或由于是从蔚蓝中爆出来,或依仗南海,得助大道致远,海纳百川,吸取世界现代文明,更显鲜艳、生动、明快。或也留有历代流放墨人政客的烙印,即古代文明,又显得深厚、富养、纯朴和坚定。

不管是铁锈红、中国红,都是湛江红土本色,或许这就是雷州文化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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